林骁的眼睛始终不动声色地追着宋照的背影,半晌,在对方始终不给自己多一点的回应后,才敛起了心思。
从书包抽出一张数学卷子,铺好,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书桌前,开始转着笔可劲钻研。
然后就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随着每个不同的数学公式,而呈现出不同程度的拧巴。
林骁并不擅长数学,但他偏偏选了数学。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安排课后作业的那个下午,宋照站在黑板上解题的那个画面,产生了多大的影响。
好像如此这般,就能距离心上人近一点。
这样的心思多少有些微妙,微妙在它还伴随着些许的焦灼和灰心,但更强烈的是一种睢盱仰视下的心安。
宋照把颜料找齐全,坐在距离书桌一个手臂的距离,打开iPad,找出要听的线上课程视频,准备跟着老师的讲授画画。
在按下播放键的前一秒,他看了眼林骁。
对方正埋着头皱着眉,一脸的痛苦。
宋照笑了笑,意识到外放可能会很吵,找出耳机连接到iPad上,在确认不会打扰到林骁后,才按了下屏幕的播放键。
林骁致力于要攻克这张卷子上的所有数学题,可他在做到第十一个选择题时,才不得不承认是他高看了自己,这题才做了几道啊,他就被困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自力更生,先前在心里踌躇了十几分钟,兴许再想想,再思考思考,就会做了。
然而现实往往比较骨感,在劝了自己七八遍后,他摒弃了这种白日做梦自己骗自己的行为——还是得请教宋照。
林骁抬起眼睛,隔着书桌的距离往前看。
不知道眼前人哪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又勾住了他的心弦,林骁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被蒙了一层雾。
眼前的人带着耳机,左手举着调色板,手指握住边缘,指尖因为用力有点发白,另一手被沾染了一些颜料,还握着画笔在纸上轻轻地移动。
零碎的头发搭在额前,眼神来回穿梭在画板和视频上,眼睫毛随着眼睛视线的流转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一双瞳仁分明炙热清明,但坚挺冷硬的脸部线条却写着漫不经心四个字。
明明大家都长着同样的器官,在宋照的身上,却能让周身都散发出雅致又得体的气质。
林骁看着看着,就愣了神,忘记了自己被数学题为难的一团乱的大脑。
那一刻,他甚至暗暗在心底里学着宋照的动作,描摹眼前人的身影。
穿着围裙的一张,手上沾着颜料画画的一张,网球场上击球的一张,站在讲台上答题的一张。
或魅惑慵懒,或神采熠熠,完全不同的两种气质糅合在一起,竟浑人天成地形成了一种神秘缥缈的魅力。
而这两种样子,林骁都特别喜欢,喜欢到心尖上了。
兴许是感受到了林骁清明的视线,宋照按了暂停键,摘下耳机朝林骁扬了扬眉,眼神里带着询问。
林骁眨了下眼睛,如实回答:“有道题,我不会做。”
宋照一脸了然,他把笔搭在画板上,正欲起身,却被林骁阻止住了。
林骁说:“没关系,你先画,我先做别的题,等你画完,再给我讲。”
他拿起数学卷子让宋照看,后面的选择题和应用题还都没答。
宋照看了眼卷子上大片的空白,笑着说:“不会的题先留下,等会一起。”
林骁会意,点点头。
他心猿意马地答完整套卷子,留下了近三分之一的空白。
只狡黠地顾着把稍有难度的题都留了下来,压根没仔细思考自己究竟能不能答出来。
宋照还在画画,他穿着围裙在画板前一动不动的坐了将近三个小时,除了偶尔站起来倒杯水喝,注意力一直是高度集中着的。
脚下是几平米的薄毯,以防颜料沾到地板上。
林骁看着遍布着颜料痕迹的薄毯,思绪又飘远了。
他第一次真正地注意到宋照,是那个打完球的星期五下午,他站在楼道口吹风,宋照从他面前缓步走过,每一个脚步都很沉稳,跟他本人的性格毫无二致。
第一次相遇,他就看得入了神,之后的每一次,也都没能快速从宋照的身影中回过神来。
他渐渐明白,这个人,对他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他每个晚上心绪难安,辗转反侧。也让他在清醒认识到自己的感情之后,有着疯狂地想要把这个人狠狠抱进怀里的冲动。
而面对他的时候,林骁不能否认,来自于内心深处的,那股急切直白的渴望。
难言的欲望,还要时不时跑出来撕咬一下他,导致他感觉每天早晨自己都是被憋闷给憋醒的。
宋照放下了画笔,抻着胳膊放松腰背,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及其考验腰背的耐力。每次画完画,都要好几个小时才能从那股酸麻劲中彻底缓过来。
好在他经常运动,身强体壮,倒也能扛得住动辄三五小时的长坐。
倒了半杯温水一饮而尽后,转头看着林骁笑了笑。
他走到书桌前,拿起林骁的杯子,把里面已经凉了的水倒掉,换了一杯新的温水放了过去。
“写完了?”,宋照站在书桌前面,敲了敲自己的背。
林骁看着他,眼里的笑意一直没有散去。
“会答的题都答完了,就剩下些不会答的。”他说。
宋照左手抄起卷子,凝神看了看林骁在卷子上留下的空白,顺便检查了下他答过的题。
右手拿起杯子啜了口,这些题确实有难度,林骁答不出来倒也能理解,但因为粗心把会答的题答错,就不能放任不管了。
“有几道错题,我给你标出来,你先改,改完我们再讲你不会的那些题,好吗?”
他从笔筒里挑了一支铅笔出来,把卷子平铺在桌面上,握着笔在一道错题旁画了个圈。
林骁木讷地点点头,摸到桌子不远处的杯子,捧起来喝了一口。
宋照抬眸看了林骁一眼,嘴角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林骁顿了一下,“不好意思啊。”
拿错杯子了。
强装镇定,把宋照的杯子推回原位,到另一边摸到自己的杯子,拿起来咕咚咕咚喝了几口。
宋照笑笑,“没关系”,说完,又握着杯子啜了一口。
林骁飘了。
都感觉不到双脚踩地是什么感觉了,飘得老高了。
宋照用了他喝过水的杯子。
虽说嘴唇碰触在杯沿不同的地方,但心里的悸动哪还能忍得住。
宋照柔软的嘴唇压在杯沿处变了形状也一样的好看。
宋照修长的手指搭在杯壁上留下一串指纹。
宋照臂腕处的筋络跟着抬起手腕的动作转动。
几乎宋照的每一个动作,都在他脑海里重映成了慢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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