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水抬眉：“你信？”
“有什么好不信的。”柳亭起身和他踱步往外走，“江湖奇闻只多不少，奇侠艺士遍布天下，什么都不信反而显得孤陋寡闻了。况且尚有人顾帅身上的伤都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刀光剑影，都死狠下心厮杀出来的，什么传说都像是夜明珠，白日里通透的，夜晚也能散出光来，总不能因为没在夜里见过就说那是一颗弃珠吧。”
说罢，闻着顾易水身上淡淡的酒气：“顾帅饮酒了？”
柳亭脸色变得太快，顾易水眼角一抽：“周敬之存的青梅酒，不烈，拿来让我解解馋罢了。”
顾易水责任推卸地太快，柳亭也找不来说辞劝阻他，“那也得少喝，酒药相冲，顾帅若真是想饮几杯，我明日酿点药酒，总归牢靠些。”
顾易水没想到没被说道，反而赚了点药酒，得寸进尺道：“柳大夫这么贴心，剩下的青梅酒清爽可口，倒是能找个日子和我的药酒来喝一杯。”
柳亭脸色回暖，又掺杂着些许不自然：“不常饮酒的。”
“不喜欢？”
“倒也不是。”柳亭神色变换：“之前喝的几次，醉酒后闹了不少笑话，后来我一饮酒师弟们就拦着，久而久之也就不喝了。”
顾易水没多问，心里忍不住琢磨起来。
顾易水常年混在军营，里面的人喝起酒来大多都如牛饮水，有人酒后撒泼打滚，醉言醉语闹得人不安宁，也有人含着热泪，冲着天南地北喊娘。可是却不知道这柳大夫醉酒能失态成何样。
“不过听闻皇家每年秋收时节会特办酒宴，宫中珍藏的醉花酿摆满了前厅，满朝文武不醉不归。”柳亭说道。
“确有其事，宫中专设有酿酒坊，唯独醉花酿只供应那三日。”
“那真如传闻的那般口齿留香？”
顾易水略停顿一刻，答道：“那我便不知晓了。”
“为何？”柳亭不解道。
远处深幽僻静，唯独一轮明月皎皎悬挂于孤空。
“安郡王府在京中本就招人非议，有人几番上书要削弱我军兵力，只是碍于战事吃紧，现在又无他人能挑起大梁。而秋收本意是赏赐在朝官员的，这时候，我便不好再出面邀功了。”
顾易水笑笑：“所以，让柳大夫失望了，那醉花酿的味道我怕是不能说道一二了。”
柳亭一直听闻坊间流言，说皇上早起了削弱安郡王府的心，当时只当是传闻，觉得不足为信，然而没想到的是，安郡王府步步退让，千般忍让，击退敌兵保家卫国后却连个赐酒都喝不得。
柳亭看着顾易水的笑，心中一酸：“一壶桃花酒罢了，江南多的是名酒。”
顾易水转身看他，柳亭被盯得一愣：“……柳某……说错话了？”后瞬间反应过来，自己一时疏忽竟说出有酒比得过天子私藏这样大不敬的话来，顾易水虽说在圣山面前讨不到好名声，但终究效力于国，而自己无非是一江湖郎中，也敢说出这般话。
柳亭挽救的说辞还绕在口中，就被打断了。
“不是。”顾易水真正笑起来，与刚才淡淡一笑僵如盔甲的笑意不同，眼神中瞬间有了神采：“那往日的秋收节气，便约好了。”
柳亭猛地明白了他的涵义，耳尖染出一片红晕，藏进了深夜里。轻声回复道：
“嗯，说好了。”
他的声音又轻又飘，像是随时会消散在空中，唯独在自己心尖上环绕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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