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沉眠，徐启文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闪现出任何的微光，在一片漆黑环境中，屋子里也是同样的黑暗，点燃了床头的火烛，细微的光亮能够使人眼勉强视物。
有些过硬的睡床，陌生的装潢，徐启文视线飘移，看到了伏在茶几上，已经睡着的睿王。
对了，这是睿王的屋子。
他说要保护自己来着，只着单衣，起身下床，与睿王同坐在同一个圆桌前，徐启文打量着已是青年的童年玩伴。
在小的时候，虽然两人身份有些差别，但实际上两人是平等，更甚至，徐启文其实是两人中的主导者，与其说两人总是想到一块去，更不如说是贯彻了徐启文了意志。
小时候的睿王文不成武不就，太子释虽然很是爱护他，但因为学业和事物，很难做到面面俱到。在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里，二皇子还有些少爷特有的任性使气，太子释二皇子是动不了，所以明里暗里地找小睿王的麻烦，儿时的小睿王有些莫名地呆傻，因此吃了不少亏。
直到他和孩子王徐大少爷拜了把子。
有了徐大少爷的庇护之后，虽然皇室中私底下的腌臜还是难免，但起码在白日和徐启文在太学和帝都的街道混迹的时候，小睿王再没受到除了徐启文之外的任何人的刁难。
自身帮小睿王打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谁知经年之后，风水逆转，徐启文竟要倚靠睿王才得以生存。
真是奇妙的命运。
烛火跳动着，徐启文伸出手指，浅浅地戳了戳睿王的脸颊。
这真是该死的命运，你说是吧。
“怎么了？”
双眼紧闭的睿王睁眼，没有一丝困倦，眸底一片清明，甚至还有着几丝戒备。
徐启文被吓得快速缩回了手。
“你没睡?”
睿王眨眼。
“对不起，吓到你了吧。”他说，“因为那些蛮夷随时可能夜袭，所以晚上睡的会很浅。”
“没有，”徐启文的手进退两难，随口胡诌,“我只是......有点饿了。”
和衣而眠的睿王霍然起身。
“你在这等着，我去准备。”
“等等——”
徐启文的话并没有说完，睿王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前了，他原想说他是这府邸中的总管，也算是半个主人了，要准备也是他来准备，哪有客人招待主人的道理。
可是睿王的行动力也太强了，徐启文无奈，只得等在屋中。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天还是没有亮起来，睿王就带着清晨的露气回来了。
手中热气腾腾的食盒放在徐启文面前的桌上。昨天一天都没有吃饭了，徐启文说自己饿了也不全是谎言，他也就不跟睿王客气了，直接打来了了食盒。
刚刚出炉的白米粥，江南特有的小食，以及品相精致的点心。香甜的气息铺面而来，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银质的筷子夹起晶莹剔透的汤包，一口吞下，大小正好，热度正好，难得的开胃，极其符合徐启文的口味。
不过很明显，这并不是太子府的厨子能够达到的手艺。
略带深意的看了睿王一眼，徐启文佯装不知，继续品尝这份早饭。
“我吃好了。”心中藏着事，即使是山珍海味也无法下咽，将吃剩下一半的食盒往前一推，徐启文拍着肚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睿王见怪不怪地持起骨瓷的汤勺，将这份微凉的早餐吃完。
这么多年的军营生活还是无改于一些往日的生活习性，睿王到底是皇室出生，即使大漠的生活豪爽不拘小节，他吃饭时的一举一动还是斯文秀气的，远比这些年与下人混迹在一起的徐启文更加符合礼数的。
“韩慕麒。”徐启文直呼其名。
若只是远远的，不相互接触还好，一旦开始日常的相处和交流，已经刻入骨髓的习惯就无法避免了。虽然理论上应当对皇子保持时刻的敬意，可是小睿王儿时的形象太过二缺了，徐启文依旧无法将他与那些只应该隐藏在云端的贵种联系在一起。
“启文，有什么事吗？”
食不言，寝不语，因为要回话，所以放下手中的碗筷，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食物白色的烟气随着渐渐的冷却而减少，徐启文意识到，如果真的跟他谈起来，睿王就真的只能吃冷饭了，外面的天色渐渐转亮，徐启文不耐烦地挥挥手。
“你先吃完饭再说吧。”
与睿王呆在一起的时候，徐启文总是最放松的，可放松不都是好事，它使人尊卑不分，使人会在无意间否露出隐藏的秘密。放松的时刻永远只会是一瞬，在睡的沉沉的一夜后，一直积压在心底的，刻意地不去想的，对主子的担心再次翻涌上心头。
在老皇帝病危的情况下，太子却被支走，皇宫中只有二皇子陪伴在圣上身边，在形势转捩之际，怎能不令他担心。不是徐启文不相信自己的主子，只是在现下这种危机的情况下，迟了一瞬，多年的苦心经营，将会尽数倾覆。
他的心，处在焦躁和惶恐之中。
睿王的动作依旧迟缓，直到将最后一口白粥咽下，才放下了勺子，注意到了徐启文依旧只穿着单衣，“对了，昨天你的衣服都湿了，我帮你都换了，外衣在那边的架子上，快去穿上吧，早上冷。”
“衣服的事情等会再说，我现在——”
“很冷的，”睿王见徐启文不动，径直走到衣架前，取下衣服，为他披上，“你现在最受不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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