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这句话原本就要脱口而出，但徐启文在最后的关头想起了那黑暗，想起了在那几乎可以和黑暗同义的屋子中，与妹妹定下的缄默誓言——
不言，不可言。
这样才不会有人知晓。
若言语无法交流，那么行动就是最好的表现力。
在将几乎没有抵抗能力的少年手腕扭断之前，没打算下死手的徐启文松开了手指，小睿王韩慕麒虽然平时练武一点都不认真，但好歹还是有点底子的，在徐启文松手的那一刹那，仗着身手还算灵巧，闪身而退。
在睿王府和徐府的围墙附近有一颗老树，树干几乎就是靠着围墙的墙面生长，在小睿王处于最危险的时候，老树的树冠有些微的震动，只不过因为老树在花园边，外加徐启文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韩慕麒的身上，因而没有丝毫的在意。
太子释藏身在树冠之中，见弟弟并没有什么大事，就并没掺和两人的事，不言，不语，作为一个局外人旁观着一切的变革。
一边揉着手腕，丝毫不服气的小睿王上下打量着徐启文，从衣服的制式到面料花纹，明明心中已经有几分确定了，但还是大声喝问道：
“喂，你这泼妇就是传说中的徐家小姐吗？”
徐启文的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拔出腰间别着的装饰用的宝剑，寒光出鞘，锋利剑锋直指小睿王的鼻尖。
从没有面对过被真正的凶器直指要害的危险，小睿王后退了半步，这种本能的懦弱被意识到了之后，引起了理性的否认和逃避，小睿王装出一副毫不恐惧的模样，声音音量不减，有些纸老虎的味道。
“你你你，你个姑娘家怎么动不动就拔刀呢？”
“少女”持剑而立，脊背笔直如松，握着削铁无声的宝剑的手绝不颤抖，利刃毫不迟疑地对准你，鲜血绝不会成为她停手的理由。帷帽四周垂地的黑色垂网在微风中轻扬，冷漠的容颜暧昧不清。
“女孩”像是云雾之后的层峦，在轻柔的雾气之后，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就像立在山顶的巨石之上，四周尽是绝路，脚下石头凹凸不平，摇摇欲坠。
心中的确恐惧难掩，心脏跳动时的噗通声在耳畔回荡，伴着大脑的充血感，眩晕感使得小睿王的视线有些模糊。那是利刃的寒光，交织着隐约的杀气，以及飘荡的黑网，和......和......
和来自心底深处的悸动。
这悸动是伴随着受到威胁而来的战斗欲，是伴着濒死的错觉而至的快感。
死亡的恐惧和内心的狂喜融合，催生出一种致幻的毒物，表面顽劣实则每分每秒都活得小心翼翼的韩慕麒，此刻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终于可以摆脱一切不得不承担的压抑。
你能明白吗？
死寂许久的冷血狂沸，韩慕麒心底的那丝最隐秘的情感被唤醒。
又一次，又一次。
直面死亡的恐惧，在濒死之境挣扎，但这一次，结果会是不一样吗？
他曾经跪倒在那个男人的脚下，懦弱地，卑微地，将自我和真相尽数压抑，舍弃了人心人性，像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只为了乞求一个存活的结局。
那么这一次，结果会是不一样吗？
韩慕麒抬起头。
徐启文一惊，刚刚还强装镇定的小睿王突然伸手，直接抓住了剑刃，锐利的宝剑割破手掌，鲜血淋漓而下。
宝剑，开刃。
徐启文当然看得出小睿王出身不凡，他拔剑虽然有几分不理智，但说到底，其目的只不过是想要起到威慑作用。他从没有想到过，小睿王会空手抓住剑刃，处在惊惧之下，手中剑脱手。
身无寸铁。
小睿王把握住了这歌机会，将宝剑甩到一边，握紧右拳，直接袭向徐启文的门面，丝毫不因为他此刻是“女孩”而有半分的留手。
是同样的狠辣无情。
心下一凌，徐启文头颈微侧，小睿王的拳头距离自己的脸颊明明还有几寸的距离，但耳畔却能够听见风声的尖啸。侧头之际，余光瞥到小睿王的下盘不稳，抬脚扫去，小睿王踉跄了一下，趁此机会，屈起手肘重击小睿王的后背。
小睿王硬撑着没有摔倒，回身踢击松了警惕的徐启文腹部。
捂住抽痛的腹部倒退几步，剧痛和此时的处境令他不打算再收手。若是在平时，“老好人”徐大少爷大可吃一顿亏，少惹点事还赚个谦和的美名声。不过现在，他并不是徐大少爷，而是徐诗诗的哥哥，是徐诗诗自己。为了和妹妹的约定，也为了他“自己”，缄默的对象不止是自己，还包括所有可能暴露自己的选择。
小睿王的撕打虽然下手极狠，但说到底，在习武者的面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徐启文的未来虽然已经是注定的文官了，但因为出身这样的家庭，自幼的武学修养也在奶奶的关注下还算深厚，即使在奶奶仙去后荒废许久，也要远好过最近刚刚习武的小睿王。
勇气是好的，努力也是好的，哪怕是立在虚无之上的自信也是值得令人赞扬的。但是，失败同时也是必然的，再一次被按倒在地上，无可反抗，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脸被按在肮脏的泥土之上，无论怎样奋力挣扎，依旧无法摆脱。
小睿王又一次看到了。
那个男人是覆盖在心头的重担，他肃穆而威严的目光依旧压在自己的身上，无处可逃。
韩慕麒又回到了那个大殿之中。
金碧辉煌，富丽堂皇，而他跪倒在层层的金色台阶之上，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面上却是无可指摘的委屈。
长明烛无声燃烧，紫檀香若有若无。
那个男人的头上戴着象征威严的冕旒，其表情掩藏在白玉串珠投射的阴影之下，不可目见。
韩慕麒抬起头。
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哪怕付出一切，他都必须要苟活下去。
韩慕麒装出自己最厌恶的模样，满眼的濡慕之情，对着自己此生最厌恶的人，弯下膝盖，坦言着忠诚。
任何的悲伤，任何的怯懦，任何的仇恨。
以及被掩藏的，最深沉的挚爱。
在这一刻，必须焚为死一样的沉默。
此刻，此时，他能察觉到。
任何的稍露颜色，任何真情实感的轻微宣泄，都意味着立刻招致灭顶之灾。
......
......
你能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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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元旦快乐~
我设定中的小天使啊，喵喵喵？！
我本来想写忠犬的，为什么又写成了狂犬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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