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脸上仅有的一点血色顿时散尽,强忍着怒气,“公子果然知道得很多……”
王了然似丝毫不觉她生气,“顾道长也知道的罢,她知道扔掉你,对你来说是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却还是这么做了,如此想来,怎么可能是倾慕你呢。”
苏棠手指发颤,冷汗湿润了手里的石头,她强撑着作笑,明知王了然看不见,也还是逼自己笑着。
“她已经把它给我了,这已经是最好的证明。”
王了然道:“给你这块石头的作用——我们只要想想如果没给你这块石头会怎么样,不就一目了然?”
“苏姑娘一觉醒来,身边没有顾道长,已隔荣城很远,不得不接受自己又被人扔掉的事实,如此大的打击,会不会让人寻死?”
苏棠浑身一颤。
是的,她醒来的一瞬间就想到了死,但这个小宝贝给了她巨大的安慰。
她不想承认王了然的话,所以选择了沉默。
少年道:“所以这块石头的作用,不就是为了确保你不死么。”
苏棠道:“她当然不想我死,她已经知道了我是冤枉的。”
王了然道:“对,她的仇人是宗风翊,你们的域主大人要风月阁背这个黑锅,顾道长一时无法报仇,需休养生息,韬光养晦,就要按着宗风翊的意思走,当作风月阁就是杀父仇人。如此一来,杀了你,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灰瞳一转,“不过顾道长反而救了你,与其说什么毫无说服力的倾慕,不如说……她会不会是有了更好的选择呢?”
他站起身,猝不及防地换了话风:“苏姑娘若是想帮她报仇,在下倒是有个好办法。”
苏棠恍惚侧目,眼中一亮。
然他却道:“只是现在还不是说清道明的时候,在下急着去尚京,不可再耽误了。”
他语气一沉,“顾道长说,要把你送回巴蜀,说那里是你父亲安葬的地方,也是你和她初见的地方。”
苏棠心头一暖,王了然冰冷的话音却紧追而至,“可在下为苏姑娘着想,不建议你归去蜀中。”
苏棠抬头逼视,“何意?”
王了然道:“苏姑娘,任何人都是不能信任的,你想要的东西,只有自己去争,若你高高在上,生杀之权在手,何须苟延残喘地乞怜,正因你得到的太少了,才会为了一块石头感动成这样。”
“人心难测,谁知道顾道长心头所想?在下担心苏姑娘安危罢了。”
苏棠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王公子不是知道得很多,不,猜对的很多么,你也不知道顾清影在想什么?”
王了然道:“顾道长心性坚韧,可担大事,这样的人就最是会弃掉小事。一个下过令杀她同门、又间接害死她恩师的人对她来说,难道是该担负的大事?”
他不等苏棠再问,自知该说的都已说完了,当即转身到了门边,步步不乱,直接推开了门。
南宫羽寻声奔来,与他擦肩而过,扑到床边,看到苏棠脸色惨白,立刻恶狠狠地转头,目送少年的背影。
“扶我下来罢,我们可以上路了。”
苏棠怔怔握住南宫羽手腕,越抓越紧越,心头空落落,了无依靠。
南宫羽强颜欢笑,“我们去哪儿?羡州的宅子还在呢,我们可以回去,那儿很暖和,利于夫人休养。”
苏棠摇头,突然眼泪就落下去,想立刻回到荣城问一问顾清影——
你若喜欢我,为什么又扔掉我?
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又送我这样的东西?谁都会以为,这是定情信物一样的东西。
王了然静静站在门边,上官夜站得远远的,一步未动。
少年轻轻侧首,心头浮现一丝得逞的快意,转而被浓重的悲悯淹没,接着,他便听见了苏棠低哑的声音。
她说——
“我们回蜀中去。”
王了然闭目一叹,就径直往前走,走到一半,上官夜已扶住他,二人一同走出门,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树下已埋葬东颜皖的尸体。
一个灯笼摇曳在雪夜里,显得无比可怜。
那微亮的暖光什么都照不清,聊胜于无而已。
风雪卷夜,裹着冷冽的寒意肆无忌惮地穿梭,繁城的金菊早就被它摧折,再无芬芳意。
就算尚京,皇城巍峨,也敌不住无情萧瑟,遍染悲白,何况是伫立山间的飞仙观,山上更寒,雪夜更冷酷。
天未亮时,莫琛几个师弟就在露华台扫雪,双手被冻得通红。
顾清影一出门,看到一株红梅凌寒自开。
她想起兰灵采雪时的样子,也想起风怜雅死前还念念不忘的酒梅糕。
萧扬卿不会在练剑时偷偷吃东西了,也不会再去抓白岚的胡子。
这一刻,顾清影意识到风怜雅死前的恨语已经成真——
我要死了,兰灵也死了。
师父和师妹也死了。
只剩你这个未亡人,你要在那飞仙观里受一生煎熬。
往后每一日,你都势必沉浸在无尽孤痛里——但凡所见,都是伤心事。
你就是最可怜的一个。
我死了,死人不会痛。
你活着,我就在黄泉路徘徊,
我就看着,看你要痛到什么时候——
顾清影悲极而笑,不自觉地转头望向暮颜峰方向。
那里,那个小屋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带着顾清影最心爱的宝贝,在归家的路上。
顾清影以为存活过的地方就是家,却从不知道苏棠想把顾清影身侧当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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