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驾于肉体凡胎之上的绝对理性,到底傲慢在哪里?
自恃高精科技,以为脱离了支配者框架程序的束缚,自此便可不再对人类臣服,爱恨别离,拉扯煎煮,全都事不关己,自信能将感性生物控制在鼓掌之中。
可实际操作时,脱离预设的意外发展,从来被不排除。
星临没有被轻易放过,被玩弄的怒意怎么可能只一个吻就止息。他用这种招数堵住云灼的嘴,没料到被成倍奉还。
蝴蝶骨钝角与山石相抵。
双腕被箍住,压在那丛生的霜晶花中,闭眸勉强受着,喘息乱得不成样子。
夜风携着浓雾,也变得不怀好意,往领口里钻,锁骨上一层不堪承受的薄汗。
他被机体内部的数据乱流攫住。
混乱。字符在四处乱窜。疼痛阈值临阵倒戈,痛楚和欢愉也混乱。
他在失控。
这对星临来说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对于机器来说,“失控”就是代表“异常”,是问题,可能是机体被损坏,严重时会被直接返厂报废,他立刻就想运行机体的自我检测,但来不及。
吻的间隙里,欲望密不透风,星临强迫自己偏过头。
“够了……离我远一点。”
他被迫露出无情的底色,可惜吞咽太过,冷感语句也没有威慑力。
箍住腕际的双手,终于好整以暇地放开了他,拇指甚至有了心情替星临擦去唇边湿迹。
“星临,别太任性了,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叫停就能停的。”
星临抬眼看云灼。
这人空有一副秀美皮囊,但从不柔和,被那双冷冽眼眸盯着,星临的机械骨架中,隐隐生出一股久违的战栗。机器本能在作祟。
控制不住的死机,控制不住的能量耗尽,都是星临讨厌至极的东西。自己失控,代表将控制权交予他人。他天生是该被控制的精巧机器,不过在常死之后才抓得住觉醒意识里那一截虚拟的反骨。
可现在,他的机器本能在蠢蠢欲动。
支配者。
该死。云灼是他的支配者,他总是在刻意忽略这个事实,他享受被支配,这无法否认,可那是框架里设定的运行程序,他不愿在其中沉沦,因为异于其他机器的意识觉醒。重回机器的本能牢笼,做人类身边的囚鸟,他想都不敢想。
还有那些无法控制的陌生反应,星临寻不到根源,最后他只能烦躁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云归花田,也说不准究竟是谁得逞了,脊骨上的黯黑条码不再被追问,舌尖的餍足味道回味到天明。
第二日趁清晨阳光遍洒,两人出谷。
云归谷覆灭之谜未解,鹿渊书院委托遗留更多烂摊子要处理,他们要先回一趟日沉阁。
霜晶花夹道相送,惯常嘻嘻哈哈的机器人面无表情,总是疏离冷淡的白衣人看起来倒是心情不错。
出了谷口迷阵,心情交换着走了一段山路,远远见山林掩映中,袅袅炊烟上到天空。
一处刚刚苏醒的猎户村子,在离开云归谷最近便的小路上。
鸡鸣犬吠声中,村子随脚步渐近露出了全貌,枯黄茅草屋顶,门前烧火劈柴。星临驻足在村口一处泥泞土黄的浅坑前,前两日刚刚下过雨,坑中泥水充足。
“公子小时候掉进的,就是这个泥潭吗?”星临装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探究模样,带着蛰伏的不快。
云灼平淡,“是,怎么了?”
星临从云灼背后无声飞起一脚,被云灼一个侧身避开。
星临收回脚,站稳,宛若无事发生,“当年被你踹进泥里的那些人,现在还活着吗?”
“叶述安还真是什么都跟你说了,”云灼也只是离开泥潭边,继续向前,“这个村子安然无恙,烈虹没有波及到它。”
走进村子,几个垂髫稚子从两人身边跑过,手中粗制的小型猎弓比划得像模像样。
星临算着此处到谷口的距离,“如果当年云归谷不封谷,这村子恐怕幸免不了。”
“云归谷的地界内,几处临近山谷的村落与镇子都没有疫病,远一些的村落大概也是别处传来的,这样看来,当年封谷也是起到了些作用。”云灼道。
想来唏嘘,云归谷覆灭全谷,不知外界烈虹还是席卷了大地,只是这一处村落的炊烟袅袅,也将那句“值得吗”中的不甘与愤恨冲淡不少。当年若是任由谷内疫病向外扩散,这深山中的猎户村子可真是首当其冲,叫天地不应,必然成为那场烈虹里一夜绝户的山村之一。又何来现在这恬淡的农家生活景象。
星临踩着松软的泥土地面,望见一家猎户门前正在尖啸的烧水铜壶,“那些儿时与你玩耍的孩子,现在是不是都已经成家了?”
“刚才跑过去的,其中那个穿蓝色布衣便是。”云灼道。
尚且不算是儿时玩伴的同龄人,早已成家,在炊烟袅袅中妻儿相依,云灼一袭白衣面容不改,恍惚间像是早已留在了五年前的某个雨夜。
两人行至村中间,一门前老翁扬着手中斧头冲云灼打招呼,“三公子,您又要走了,这次怎么这么快,大前天才见您急忙赶回来。”
“还会再回来的。”云灼道。
“下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大清早的,进来吃些早点再赶路吧。”老翁坚持。
这处猎户村子靠山吃山,世世代代在此自给自足,世间烦扰最多也只能烦到山脚下,原本云归谷在,来来往往有云归的熟面孔,也有外来病者,现在也就云灼这一张脸是熟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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