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桓哇唬哇唬连声大叫：“水鬼！水鬼！”
宋瑶拿脚拨了拨血中残存的肉糜怪道：“这就是海鬼？”
廖有幸凝重：“传闻海神域四面皆有海鬼把守。”
与此同时，乐声退去，浓雾渐散，甲板上惊呼之声再起，却不似先前那般惨状。
齐惊霜率先往外走去，几人忙跟着后头。
眼前海景赫然已变，近处浮出一座岛屿。
苍穹低垂，阴云积囤，远天白日高悬，日光似飞灰雪沫，漫撒天地，远山峰峦尽覆层层惨淡。
浓雾凝滞在了身后，船只仿佛随之驶入了一片幽冥鬼蜮，周遭海水由靛蓝往藏青过度，渐次转向黛青，最终沉淀成了浓墨一般玄黑，光影流转之间黑水之中又透着诡异的幽绿，垂目望去，船如滑行在一块漫无边际的墨翠之上，墨翠深处隐有生着宽翼的古怪游鱼曳着长长巨尾滑弋潜行。
巨船被不知名的力量推着向浮岛方向航驶而去，船埠周遭不见人影，只歇着无数艘小小海船，均是方艏方艉，好似敞了盖的灵柩，灵柩之间缠卷红纱兀自随风漫扬，如墨海中自在起舞的女魅。
该来的终究逃不过，廖有幸一声长叹：“庄主，这便是空桑浮岛。”
此番海鬼趁雾偷来大肆杀戮，也不知数目几何，躲藏船舱角落的无甚伤亡，留在甲板上的却多死无全尸，刚刚冲洗干净的船板上又给血水肉块脏污了一片。
管事家丁们见惯了死伤，惊惶之后仍是各司其职清理起船上狼藉。
诸恶鬼择了块干净地方对着那浮岛商量对策。
宋瑶见着这岛屿诡异，就觉该调转船头立时便走：“真要上这岛？”
于连生笑他：“良机难逢，宋兄弟竟这般淡泊？”
宋瑶不爱奇珍异宝，不贪武林秘籍，只对自己一条性命爱惜得紧：“瞧这一路凶险万状，怕是岸上还有古怪等着我们。”
“我的天娘老舅，咱们这是到了哪？”恶头陀拄着鬼头杖架伤腿，探头探脑望着托着巨船的那片墨海咂舌不已，“人家出海能遇着蓬莱仙岛天仙美人，咱们咋尽遇上这些歪脖咧嘴的丑怪物呢。”
宋瑶闻言瞅了他，只觉那歪脖咧嘴的丑八怪说得是他自己。
恶头陀脚上的伤恢复得算快，疼已不太疼，却是结跏的地方起了一层鱼鳞片，哗啦啦小片攒簇，痒得他受不住，挠了破破了挠，最后憋不住徒手将鳞片片片可拔了，奈何作用不大，鳞片反而越长越多、越长越细，密密麻麻转瞬覆满了脚踝，乍看银闪闪得一片，委实骇人。
船上伤药毕竟有限，船医不敢瞎折腾，只得留着上岸再行处置。
于连生倒也赞成宋瑶的意见，一拢纸扇敲在船舷之上：“这么大片船埠也不见得人影，里头别是布了什么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去投？”
“不上岸我们哪也去不了，”廖有幸面色难看，显然对这浮岛颇有忌讳，却又不得不道，“若有遇着浮岛避之不上的，这四面海雾便是尔等葬身之所。”
宋瑶嗤之以鼻：“不过是些子虚乌有的江湖传言，万事知先生莫要……”
“何七、于连生与恶头陀留下，家丁船工留一半，”齐惊霜一言截了宋瑶的话，断然道，“其余人随我上岸。”
阿桓在一旁拍掌笑嘻嘻：“上岸上岸，阿桓跟哥哥一起上岸！”
宋瑶不肯死心：“庄主三思……”
“你留下，”齐惊霜睨了他一眼，神色淡淡，“何七随我上岸。
楼船靠岸下锚，船员提起粗索，跃上埠头，拴系船缆。
宋瑶还欲挣扎，齐惊霜已率众快而去。
于连生唰地一下打开了折扇，笑得畅快：“宋兄弟，又叨唠了。”
宋瑶委实不想再同他下棋，闻言不由甩了他一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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