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谨秋跌到地上，整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可言，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角碎发间渗出又低落，脑海里好像有那么一道久久封闭的深渊被挖凿得重新裂开了，有洪水从底下最黑暗出喷涌出来。
沈谨秋知道，那是属于他的记忆。
那些黑暗的，混浊的，不太光彩的，恍若在黑暗与潮湿之中只能攀附着石头生长的地衣一样的，全都是他的过往。
他像是只濒临死亡终于回到了水里的鱼，却又被这般混浊呛得无法喘息。
许惊蛰想过来扶他起来，却是被那女子拦住了。
她看着沈谨秋狼狈又痛苦的样子，眼中再也没有嘲笑和戏谑，反而越发冷了下去，他这幅样子，简直就像把自己所做过的那些不堪写在了脸上。
良久，沈谨秋的声音才在房间里响起，他说道：“我没有见死不救，我也没有冷眼旁观，我当时只是，太怕了，我当时在街上看到她，想起她说的话，就觉得害怕，所以冷着脸就逃走了，我当时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衣服凌乱脸色绝望的坐在那里了。罗烟，我真的没有……”
那个名为罗烟的女子脸色龟裂开来，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道：“你又是在为自己找什么说辞？沈谨秋，事到如今了，你还要重新为自己找一道悲悯的借口吗？我妹妹是什么害人的恶魔，你会这么怕她？”
“对于当时的我来说，确实是了，我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亲人，我在当初那个学校本来就没有什么立足之地，她说，我要是不跟她在一起，她就会搅得我在学校里没有办法待下去，我不得不信，因为我的过去确实是算不上好。”
沈谨秋缓了缓才接着说道：“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那样在那里，可是我所表现出来的慌乱，只是因为希望她没有看到我。”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在骗人。”沈谨秋说道。
罗烟闭上眼，有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来，这样的事实，她不想信，又不得不信。
“可是你为什么要躲呢？你为什么不出来好好解释呢？”罗烟问道。
沈谨秋对于这事，却是没有办法解释了，他说道：“我没想到她会把事情说道学校里去，所有人都对我指着鼻子骂，就这么一条线，他们挖出我所有的过往……那段时间恍惚得我觉得自己大概确实是那么个恶人，当时一心只想着离开这里，知道那事都是过了很久了。我以为，她会自己好起来的。”
“你以为，你以为。”罗烟凄然笑起来，又说道：“你知不知道，她当时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样的一个人渣，看了全过程，却是嘲笑的走了。她自那以后，精神都开始不正常起来，你说要是让她知道，她恨都恨错了人，你要她怎么活？”
罗烟双手掩面，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没忍住发出呜咽抽涕之声。
“对不起，是我欠你们一个解释。”沈谨秋哑声说道。
罗烟闭着眼摇头，说道：“沈谨秋，就当我求你，你快点走吧。你当初不是辍学了都要离开这里这里吗？我求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让我妹妹彻底断了念头，事情我会跟她解释清楚，至于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只求你，不要在出现在这里了。”
许惊蛰脸色凝重的听完事件的整个过程，他开口说道：“你妹妹是受害人，他不是么？凭什么……”
沈谨秋却是打断她，说道：“我答应你，我今天就走。”
许惊蛰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下去。
罗烟走后，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还是沈谨秋看着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淡淡的说了句：“太阳出来了，灰暗都过去了，对吧？”
许惊蛰没答话，沈谨秋低头笑了笑，又是说道：“我以为自己在千年前，已经算得上后怯懦了，没想到这世的自己，还要不堪一些，连一句好好解释都不敢。”
“沈谨秋……”许惊蛰看着他，还是低声唤了他一句。
沈谨秋回眸看他，平静都就像之前那个不是自己一样，他说道：“我都想起来了，也知道该怎么乘车离开。等我找到证件，你承诺我的都做到了，我也该履行自己的了，就此分道扬镳吧。”
许惊蛰张了张嘴，却是没有说出话，按理说，他应该是高兴的，就此可以摆脱他了，一切又可以去过往平常，再无什么异样。
只是，这总总的一切，并不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他双手交叉待在膝盖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等到沈谨秋收拾好东西出来的时候，他才说道：“你跟我一起走吧？”
沈谨秋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笑笑问道：“为何？”
许惊蛰又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说道：“我家里那副画，既然是你的，那就该还你。”
沈谨秋微微愣了愣，应了声好。
那天傍晚他们走时，天边难得的渲染出了一点浓墨重彩的晚霞，一丝一缕的，在天边渐渐淡去，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上洒落，在背后形成影子。
沈谨秋坦荡向前，没有回头。
关于那个嚣张跋扈又心思敏感毒辣的女孩儿，还有过往被遗忘又被挖苦的日子，总归不是他亲身经历的，也确实该告一段落了。
他们身后的一栋高楼里，有一个女子面容憔悴却目不转睛的盯着大街，她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眼里的恨一瞬间燃烧起来，好像一团火，比烈日的灼热还要毒辣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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