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在吞吃时间，一天又一天。
太阳如同迟暮的老人，不服输又无可奈何，来的身影越来越迟，走得也越来越早。
夜晚渐渐被拉长，每天要早上七点才能看到破晓。
已经十二月了，这座南方城市仍不太冷，十几度的气温，孟州一件薄外套就能搞定。
站在他旁边的阳阳倒是被孟州硬套了件加绒卫衣才放出来。
小孩儿脸小，整个下巴都埋进衣服里，脸颊红扑扑地，像家冰箱里的红苹果。
不过都是玩贪吃蛇玩的。
今天的菜已经卖完了，阳阳在等孟州的时候又开始一局贪吃蛇，那条蛇此时吃黑点点吃得长长的，在不大的屏幕里转来转去，新的黑点点离墙壁非常近，蛇几次努力都没有吃到。
孟州早把东西收拾好了，两人倚着箩箩筐筐靠在一起，一大一小两个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屏幕。
因为紧张，阳阳的动作变得机械许多，手也出了不少汗，在屏幕上划拉出几道水迹。
长长的贪吃蛇在方寸屏幕里徒劳地转了几圈，阳阳鼓起半边脸颊，决定再试一次。
贪吃蛇慢慢调整好方向，然后猛地向前冲去，在即将触壁的时候猛地一转身，成功吃到了黑点点。
俩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吁了一口气。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六姐笑着喊了一声，“小孟”。
“哎！”孟州抬头去看。
六姐是一直在孟州隔壁卖菜的，因为在家里排行第六，所以大家都叫他六姐。
六姐拉着孟州的胳膊小声说话，“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成家的打算？”
“这哪是有打算就可以的事啊。”
“你有打算这个打算就成，”六姐笑眯眯地，“我跟你说啊，姐的哥哥家有个女儿，长得顶顶漂亮，今年26了，也是在这边工作的，租一店面开了个水果店。”
孟州讪笑，推拒道：“这种女孩子哪看得上我啊。”
“别啊，别这么说，你哪点不好啊。我给你她相片吧。”
孟州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六姐已经把手机怼到他面前了。
孟州先看到的是一双指甲缝里都是黑色菜泥的手，干他们这个的，平时装菜选菜，没几个指甲缝是白净的。孟州以前也一样，原也没觉得有什么，后来捡了小孩儿，却怎么也看不下去那双小手脏兮兮的，于是买了一打一次性塑胶手套给小孩儿戴，他自己也慢慢戴了起来。
想到这，孟州余光瞟了瞟右边还在低头认真打游戏的某人，心想他哥的人生大事，他也不关心关心。
然后才把注意力放到手机屏幕的女孩儿上。
女孩儿长得确实漂亮，白白净净，又有点圆润，按他们乡下的说法就是个有福气的面相。
“怎么样？好看吧？”
“好看……”
“好看就行，”六姐迅速接过他的话头，“我之前跟她提过你了的，她也觉得不错，你们加个微信吧，年轻人多接触接触，说不定有缘呢！”
孟州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获得了那女孩儿的微信号，又稀里糊涂地给那女孩儿发送了好友添加请求。
六姐满意了，脸上乐得像是开了花，最后提点了孟州一句，“她全名叫刘婷婷，你叫她婷婷就行。”说完就哒哒哒地走了。
请求暂时没有通过，孟州把手机揣进兜里，往左边一看，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玩游戏了，正低着头抠老人机上的按键玩。
孟州轻轻推了他一下，“走了阳阳，回家。”说着推着手推车走在前边。
......
好友添加请求是他俩回家路上通过的，当时孟州正在开车，手机响了一声，孟州让小孩儿看看谁发信息来了。
“发什么？”孟州抽空看了副驾驶一眼。
“你自己看。”
“我不看，开着车呢，你给我念一念。”
小孩儿把高举着手机，声音大了一点儿，“你自己看。”
孟州眼里划过讶异，不明白他在闹什么，但还是依言看了手机屏幕。
是刘婷婷通过好友请求了，发来一句话：“你好，我是刘婷婷。您是孟州吗？”
孟州心想这女孩儿还挺有礼貌，“阳儿，帮我回句话。就说，不必这么客气，我就是孟州。”
“自己回。”小孩儿赌气似的把手机扔到旁边，扭头靠窗户，手指紧紧揪着胸前的安全带。
“？”孟州丈二摸不着头脑，“闹脾气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说着伸出左手捏了捏小孩儿的手，捏了几秒钟又放回到方向盘上，“生我的气？”
小孩儿不看他，也不回话，脸气鼓鼓地怼着车窗。
“那州哥给你道歉行不行？”
说实话这还是小孩儿第一次真的冲他耍脸子，孟州完全摸不着头脑，一路上在逗人，人都不给他回句话。
把车停好在停车场里，小孩儿直接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跳下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州：？？？
人他也不着急追，毕竟所有的钥匙小孩儿手上一把，不怕他回不了家。
孟州想，这很有可能是小孩儿迟来的青春期叛逆，之前在市场听别的菜贩菜农说自己家里的孩子有多么多么叛逆不听话，孟州还犯愁，自己家的怎么就这么听话，跟个大人似的。
没想到还是会闹脾气的嘛。
孟州这么一想还挺高兴，心里琢磨这中午做点什么菜哄人，忽然发现路边不知道啥时候开了间蛋糕店，想着别的小孩儿都有，不能就我小孩儿没吃过，就到里面买了个小蛋糕，巴掌大，60块钱。蛋糕店还附带卖奶茶，孟州又花16块钱买了杯店员推荐的，烧仙草芋圆奶茶。
孟州想，要是小孩儿问多少钱就说蛋糕9块9，奶茶2块一杯，省得他又心疼钱。
孟州又跑去市场买了几样菜，一路上都怕蛋糕会化，急匆匆地跑回家。
还没进家门呢，屋里的电视机已经轰隆隆的响着了。
又是哆啦A梦。
小孩儿正端端正正地看着电视呢，听见他回来的声音就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孟州被电视里叽里呱啦的日语吵得脑阔疼，跑过去把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点，然后蹲在他脚边哄人。
他兴冲冲地说：“阳阳，快看，外面开了家蛋糕店啦。我给你买了一个，说是蓝莓奥利奥口味的，你瞧瞧。”
孟州小心地把蛋糕从礼盒里扒拉出来，托在手心上给小孩儿看。
小蛋糕装饰得很漂亮，上面围了一圈蓝莓，糕体是彩虹色的，看起来很诱人。
孟州用蛋糕堵住小孩儿看电视的视线，献宝似的：“好看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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