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重山的攻击在半道上就被两把刀给截住了，一为朱厌的满弓，另一是宋随的燕台。
但真正叫他停下的，是拦在赵璟面前的宋微寒。
“世子！”宋重山涨红了脸，因着愤怒一时叫错了名号，但此刻并不是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
宋微寒巍然不动，张着臂固执地将人护在身后，尽管他的后腿因着潜意识的畏惧已然失了力气，如今只能勉强撑着。
宋微寒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宋重山握紧了刀，手下也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眼见刀尖越发逼近宋微寒的脸，宋随率先一步提了劲气将他的刀给劈甩了出去。
宋重山却并不理会宋随的动作，而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宋微寒，一张脸霎时苍老下去：“王爷？你可知你身后护着的是什么人？！你可知你是当着谁的面去护着这个杀人凶手？！”
宋微寒沉默良久，终是开口道：“现在还不能证明这毒是数斯下的，更没法证实是赵璟的主意。”
宋重山愤怒地指向赵璟，厉声质问着宋微寒：“当着先王爷王夫人的尸骨，你竟还能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当日闻人先生便说过，这毒出自数斯的手，她一个悬壶济世的神医，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构陷靖王？
但您说，此事另有隐情，我便忍下来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如今呢，证据确凿，王爷你还要替他狡辩？那今日这棺开的还有什么意义？！”
即使是早就料到这结局，可宋重山远没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冷静，尤其是见到宋微寒果真护着赵璟之后，那颗本就饱经风霜的心彻底裂了。
他不禁开始怀疑，他一直拿命守着的乐浪王府，当真已经跟着先王爷一去不返了么？
宋微寒抿紧了唇，定定地看着宋重山，竟再说不出一个维护的字。他顶着乐浪世子的身份，又如何能当着先人尸骨说出颠倒黑白的话？可不论如何，他都不会退后半步。
即使赵璟方才在庭院里的举动亦让他心寒难堪，可生死关头，他没法再去跟赵璟赌气。
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赵璟却依旧黑着一张脸，似乎也不打算出来为自己解释几句。
气氛愈加僵持，站在一旁的俞平甫见势头不对，立马走上前打圆场：“草民此时只是分辨出先王爷是中毒而亡，却还没能查出这是何种毒物，不如等草民检验出来，诸位再来定夺这毒到底是谁下的？”
站在一边的宋随也往他身前走了两步，附和道：“此事尚有疑点，还望大人再等些时候……相信王爷不会让先王爷先夫人蒙冤的。”
“宋随！”宋重山怒喝一声，不觉已红了眼眶，却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悲痛致使，他定定地望向宋随，一字一句的质问道：“你忘了先王爷是如何教导你的？忘了先夫人待你视如己出？而今他们蒙冤而死，杀他们的凶手就在你身后，你还要去维护他吗？”
宋随面如土色，却依旧寸步不让：“正是因为不敢忘记，属下才会站在这里。大人，你再等些时日吧，给…王爷一些时间。”语至末了，竟已不可控制的颤抖恳求起来。
而宋随，是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宋重山亦是没见过这样的他，记忆中的宋随一直是沉默寡言的，但他没想到宋随会为曾经最憎恶的人求情，这远比世子爷给靖王求情还更令他匪夷所思。
“……好，你来说！你有没有害过先王爷？”终究，宋重山还是动容了，他倏而又指向赵璟，越看越觉得他这张美人面皮底下藏的尽是腌臜污秽。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看向赵璟，可赵璟似乎并不为宋重山苦痛煎熬下的让步而动容，反而是先看向宋微寒。
许久之后，他开口的第一句是对宋微寒说的：“看吧，羲和，我早就和你说过，喜爱与信任并不是共通的，你和我是一样的。”
言罢，他又露出些凌厉的笑容，不多，只三分，却陡然让宋微寒的心落入了冰窖。赵璟看他的眼神并没有变，依旧掺杂着炙热的爱意，只是他的话于宋微寒而言太过恶毒，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费劲心思想要给赵璟的安全感，在这一刻…不、应该是在他没有反驳宋重山的那一刻，全都变成了一场空想。
眼见着宋微寒眼里的后悔愈加浓烈，赵璟却撇过脸看向宋重山，看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掷地有声地回答了宋重山的问题：“本王从没有害过先乐浪王。宋大人纵不在京都，也该听闻本王的骂名，你觉得以本王的为人，做了的事会不敢承认？”
未待众人反应，只听赵璟又继续道：“原先本王也以为乐安王是相信本王的，不然当初在寒鸦渡也不会仅仅是听了这句话而斩杀数百羽林军来换本王的命。
可今日一见，原不过本王多想了。宋微寒，这就是你给我的交代吗？你说过你会信我的，方才你为什么不当着宋重山的面说出来？
你说不论结果如何，你都会护着我，你做到了，可你为什么没有一直相信我？仅仅因为闻人语当初的一句话，如今事情尚未查清你就已经先入为主，已经忘了答应我的话了吗？”
宋微寒怔怔地站在原地，竟一个狡辩的字也吐不出来。他何止是因为闻人语的话先入为主，更因这本书写自他手固定了对赵璟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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