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赶紧跟上!”夜色深深,戎装男子低沉的喝声分外清明。
其后同样穿着打扮的男子连忙提脚起劲,跟上了前者的身影。二人如鬼魅般迅速消失在宫墙脚下,除了初始那句碎在风里的低喝声,便再无声息。
而两人遗落在空中的残影,也替这浓重夜色添了一道肃杀的气氛。
当然,好戏才刚刚开场。
在那二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两道黑色身影翻上高高的墙壁,直至走廊上巡视的士兵离开,二人才踏上了深不见底的**。这两道黑影的行动十分利落,但后一道明显比前者要慢上许多,细听下来气息也是有些不稳。
偌大的宫殿坐落在乌蒙的夜色里,微弱的月光淡淡地撒在**上。在**深处是一座佛堂,里面隐隐传来些男子诵经的呢喃声,男子似乎对梵文并不熟悉,那些从他口里吐出来的经文也染上了些许浮躁的味道。
男子跪坐在蒲团上,阖上的眼忽而慢慢睁开,直至眼底清明起来,男子才泄气地一屁股完完全全地坐到蒲团上。
帛弘……不,应该是扮成帛弘的帛忠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眼底的戾气便再掩不住:“若不是阿曼(等同于母上)执意放他一马,我又何必再如此费心,终归还是……”
“终归还是你太仁慈了。”清澈的近乎冷峻的声音替他接下了余后的话。
帛忠惊恐地转过身,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抿着唇看他的、同他容貌一般模样的男子。
“帛、帛……”帛忠半张着嘴,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把来人的名字完整地叫出来。
“半年不见,怎么连王兄的名字都忘了?”帛弘半蹲下来,平静看着面前这个哆嗦着的弟弟。
帛弘的目光很温柔,并不低沉的声音软和地仿佛要把人暖化了。可这大热天的,纵然在夜里依旧不减燥郁,这种温暖的感觉未免太多余。
一缕夜风吹到帛忠的脸上,吹落他额上大颗凝结成珠的汗液。很显然,帛弘的话并未让他冷静下来。
慌乱、无措,这并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拥有的情绪,至少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更不应该表露出恐惧,毕竟哪怕是一丁点的错处都可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可,他面前的是帛弘啊!
别人可能不了解帛弘,可帛忠自这位正统嫡系大王兄回宫以来、便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即使龟滋王在选择继承人这方面并不看重血脉亲疏,可这一个“嫡”字偏偏就扎了帛忠的眼,仿佛这个人生来就要比自己高贵。
帛忠这十多年的时间全耗在跟帛弘较劲上了,故而对这位素有仁德美名的“王兄”的了解要比常人透彻太多。
因此面对着他温和的面容,帛忠只觉脚底发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
帛弘,对自己动了杀意。
帛忠极恨帛弘,却也极怕帛弘,恨到十数年来惶惶不可自拔,怕到连对方落到自己手里也没敢赶尽杀绝。而今面对着对方丝毫不掩的杀意他也只能瘫坐一隅,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力气。
这是一种源自骨血里的臣服。
帛弘微微侧过头瞧了眼端坐佛堂正中间的金身佛像,而后半阖着眼睨视着汗流浃背的男人,轻声问着:“这菩萨,你拜的可好?”
别人的身份,你用的……可好?
帛忠噤声默不敢言,眼眶里的眼珠慌乱地来回滚动着,甚至是忍不住朝帛弘身后望去。
帛弘能悄无声息地来到这儿,定然是有所准备,可万一有人来佛堂了呢?自己还有得救的机会,大不了把身份还回去!到时候帛弘为了保全形象,定然是不能再杀了自己!
但很可惜,他的祈祷并没有被菩萨听到。透过帛弘,他的确是看见一个人,一个黑衣黑发的男人。
那人戴着半张玉质面具,唇色微微泛白,却仍旧难掩光华。
似乎是有所感应地,男人侧头瞧了他一眼,帛忠慌忙中朝后倒去,幸而双手撑地才堪堪稳住身形。
那个人,是汉人!
那个人的眼神,像极了帛弘身边的那匹北极狼!但却又不太相同,那人的目光里只有狠厉,不见丝毫忠诚。
帛弘回首看他,笑意深深:“阿璟,你吓着忠儿了。”
赵璟没有搭理他,只是抬眼看向挂在半空中的残月。
帛忠趁着帛弘转身之际,陡地跳出原地,提脚便越过他朝外逃去,张口就要叫人。
“来……”话音未落,他便再不能说出一个字。
一柄银色短刃已然从背后穿过他的胸口,在他的躯体上生生撕出一道血口子,滚热的鲜血从他的胸口涌了出来,瞬间染湿了他身上的霜白金边华服。
这把短刃的前部雕着一只雄鹰的纹样,经过鲜血的浸润,仿佛要活过来振翅高飞似的。帛忠认得这只匕首,那是他藏在佛像下面的护身利器。
帛弘连连啧叹,声如细雨:“若是你诚心拜佛,菩萨或许就会保佑你了。”
帛忠瞪着眼看他,张着嘴,鲜血从他嘴里流了出来。帛忠说不出话,脑子却被这巨痛刺的清明过来,帛弘的脸近在咫尺。
自己,从来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而方才被他遣去大乾的亲信,也是在帛弘的设计之内,梦海楼里的那个人骗了他!
可就算他现在想清楚来龙去脉也于事无补了,他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到横死佛堂,不会有人发现自己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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