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悬在天上,如同一滩散不开的墨汁,日月无光,雨水淅淅沥沥地打了下来,街上行人匆匆略过,唯有顾向阑、盛如初二人仿若浑然不觉似的,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回想方才的失言,盛如初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悔,怎么就叫出口了呢?
顾向阑注意到对方的失神,忍不住有些诧异,他还道这位郎中大人严谨得很,没想到竟也会有如此…疏忽大意的一面。
“永山。”顾向阑叫住了他。
“啊?”盛如初堪堪收回神,看向顾向阑的目光泛着些迷糊。
“我们找个地方躲雨吧!”顾向阑微微扬起唇角。与其说疏忽大意,或许更应该说是憨态可掬?
盛如初连忙引着他往旁边屋檐下躲雨:“好。”他还是第一次见顾向阑这般笑,一下子竟生出些亲近的错觉。
若是兄长还活着,大抵也该是顾向阑这般年岁罢。
两人一同站在屋檐下,所想所念却大不相同,颇有些同床异梦的意味。
“永山是何年入的仕?”顾向阑微微侧过头,与他唠起家常来。
盛如初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半带着警惕回道:“元初十九年。”
“十九年……算起来我要比你早上四年。”顾向阑似是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戒备,依旧自顾自地跟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倒是个……有意思的年份。”
可不是嘛,元初十九年是靖王正式崛起的一年,也是大乾开朝来最动乱的一年。多少人在那一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又有多少人在那一年乌纱不保,九族尽诛。
一晃就已经五年过去了。
“我曾听太傅说过他有个学生,才兼文雅、学比山成、辩同河泻、明经擢秀,是为永山也。”顾向阑似是被什么吸引了目光,透过重重叠叠的雨水朝外看去:“只可惜他跟着太傅学了两年便弃学而去,太傅每每提及此事,都有些意难平。”
盛如初不由嗤笑一声,反问道:“是吗?那当真是可惜了。”
“是啊,若是有机会我也想见见这个素未谋面的师弟呢。”顾向阑依旧望着外面,似乎并不在意他的否认。
元初十二年末,盛如初有幸入了翰林学士容文翰的眼,继而成了他的学生,他也曾是年少轻狂,策马游街的蹁跹少年啊。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自毁前程,明珠蒙尘,做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闲人。直至十九年初,赵璟找到自己,他才狼狈地从陈年旧事里爬出来,可这一切最终还是毁在宋微寒的手上了!
盛如初仓皇笑了出来,能怎么办呢,总不能跑到冀州把乐安王杀了吧?还是说把身边这个皇帝的左膀右臂给宰了?
这么一想,盛如初忍不住望向了他,见他一直望着外面,便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雨势已有收停之相,眼前几无行人。忽地,盛如初看见一个意料之外的熟人。
闻苑?!
盛如初是记得他的,同为元初十九年的贡士,他与闻苑也算有过一同论诗作赋的交情。当年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个极负盛名的考生,且与自己同样出身低微,可还没等到殿试的时候,闻苑就已经疯了。
此后,闻苑便如人间蒸发似的再也寻不得踪迹,可为什么在五年后,他又回来了?
似是为了应证盛如初的猜想,顾向阑淡淡地问道:“听说这位是今年考生中最出彩的,似乎从前就已经小有名气了,怎么,你认识?”
盛如初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而走出了屋檐:“雨停了……在下就不送大…咳…景明回府了,先行告辞了。”
不知怎地,盛如初竟觉得“景明”二字像有什么吸附力似的,只念了三两次便有些上头的感觉。
看来,他还是得离这位丞相大人远点。
等顾向阑回府之后,外面又下一了场雨,直至破晓时分,这场春雨才悄然落幕。
今日,便是第一场会试了。
赵琼知道群臣都在等着今日的第一场会试,便索性取消了早朝,放他们回去好好等消息了。
当然,赵琼其实是懒得应付他们,这场考试之后,便是正式分割公族势力的第一步。
不上早朝,赵琼索性待在建章宫批改奏章,这奏章已经交由丞相御史看过一遍了,但最终做出决断的还是他自己。
对于这一点,他不得不感谢乐安王的放权,若不是他有意操持,自己或许不能看到这么全面的奏章。唯一的坏处就是太累了,导致他不能经常去看赵琅。
果然他当时就不该应了太后修建逍遥王府,他已经将近半月未曾见过九哥了。
正当赵琼神游天外之际,沈瑞已经进了建章宫。
“怎么样?逍遥王那边有什么消息?这几日为什么没有上早朝?”见沈瑞回来,赵琼连忙从这满桌的奏折里探出头来。
“皇上……”沈瑞往旁边走了一步,给后面那个人腾出位置:“王爷来了。”
有道是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赵琼整日被无穷无尽的思念缠身,如今见了赵琅竟无端生出股后怕,唯恐眼前人是天上月,可望不可即。
沈瑞审时度势,便率先出了建章宫,并且很贴心地把门合上了。
随着一声轻缓沉闷的关门声,赵琼抱住了站在一边的赵琅:“九哥。”
赵琅矮**子,低低地应了一声:“琼儿……”仅此二字便仿佛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剩下的也用来拥住赵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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