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所有服役的小兵都恭恭敬敬地放下手里的工作,夹道欢迎来人。
只见来人身穿银色盔甲白色披风,头盔上飘荡着鲜红的长缨,一匹黑色的马矫健地踏进泥水里,他的身后跟着同样骑着马的侍卫们。
“袁将军!哎呦,袁将军,您怎么亲自到这个破地方来了,”驿站头子远远跑过来,看上去像刚蹲完茅厕。他跑到将军的马下,顺手帮袁成拍掉披风上溅到的泥巴。
袁成嫌恶地夹了夹马肚子,让马往前走,好摆脱掉他的手:“听说你们抓到了夏侯家的逃犯?”
“是是是……实际上,您来屋里,我们详细说,这逃犯身上还有点……”
袁成已经骑着马来到与点的木栏前。与点仰着脸,直视对方的眼睛,袁成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脑袋,男孩的眼神让他反感。
“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什么事?”袁成发问。
他身后的侍卫们脸上一副暧昧的看好戏的神色,与点察觉到了,不由得厌恶。
“我是夏侯挈,是夏侯岑最大的儿子,我父亲被扣上了造反的罪名。”与点说。
“你怎么跑到河清郡来的?”
“我父亲提前得知风声,让我赶紧逃跑的。河清郡地势偏僻多山,适合藏身,我就一路快马加鞭赶来了这里。”
“你是怎么被抓到的?”
“我在山里藏了几天,没有食物了,出来的时候刚好遇见巡逻的官兵。”
“那,你可认罪?”
与点静静地说:“我认罪。”
袁成收紧缰绳,绕着驿站的院子查看起来,头子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袁成轻声道:“这孩子很有趣。虽然年纪小了点,但很机灵,也不怕人,挺大气。你找的替罪羊不错嘛。”
“那是多亏了将军大人指挥的好。”头子嘿嘿地笑。
“嗯,办的不错,我给你们赏。”袁成问,“参与这件事的人都在这里了?”
“不敢不敢。”头子急忙向部下们招手,“你们还不快过来谢过大人?”
那些小兵急急忙忙跑过来,围成一圈,刚要说话,又被袁成打断了。
“你们找这孩子的事,还有不在场的谁知道?”
“哦,还有山下的那个村长知道。”
“行。”袁成点点头,向自己的那几个侍卫招手,“开始吧。”
那头子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一把□□就刺穿了他的胸膛。安宝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头儿就这样倒在地上,鲜血洒在安宝脸上,安宝感觉全身都木了,他舔了舔嘴唇,鲜血的腥味。
“啊——”
一位女囚犯在木栏后面发出尖叫,惊醒了众人,她使劲撞向木栏,想要逃跑。
袁成率先杀了头子,然后就扬长而去,他的侍从接着开始杀戮,一把把刀和剑砍在院子里的官兵身上。那些小兵全部慌了神,四散逃跑,但没跑几步就被马蹄逼到墙边,一剑封喉。
安宝才想起来去抱起他的救命恩人,那头子还有一丝气息,他扬扬手,使劲瞪着安宝,似有重要的话要说。安宝按他指的方向看去,是一行木栏里的犯人们。屠杀还没轮到他们,他们正在发出悲惨的尖叫声。
“好,我就去……”也许是因为安宝没有反抗和逃跑的缘故,屠刀还没顾上他,他放下已经断气的头子,想去囚犯栏那里,但他的腿已经吓软了,根本站不起来,只得一步步爬向囚犯的围栏。
短短一段路,他以前只需要用几步解决,而现在他跪在地上往前挪,路过飞扬的马蹄和同伴的头颅,地上的血已经染满了手。
似乎过了漫长的几天,眼前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安宝终于到达目的地,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拿出钥匙,打开了木栏的门。
与点站在原地,看安宝一点点爬进来,用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跑,快跑。”
见与点没有动,安宝又勉强举起胳膊,把血淋淋的钥匙塞进他的手里。“去帮我打开其他人犯的木栏,去,我走不动了……”
与点终于接过钥匙,被血洗的滑溜溜的,他捏紧了它,再回头看一眼,原来安宝的后背已经中了一刀,现在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与点奔了出去,那些侍卫还没人关注这个小不点儿,他便一个一个打开木栏,放那些囚犯出来,等到三四个囚犯往外跑的时候,其中一个侍卫才注意到这个家伙在干什么。
“找死!”
那个侍卫往前去,被另一个人喝止:“那是大人要带到上都的夏侯家逃犯,你现在杀了他才是找死!”
“这小屁孩,胆子大成这样,不给他点教训怎么听话?还替罪羊呢,没把我们供出去算良心发现了。”他道,“看我赤手空拳打他个躺在地上叫娘。”
“你小心点!”
侍卫下马,揉着拳头接近与点:“小心?这样的娃娃我一只手提三个。反正上面只要他的头,看我先撅了他的小胳膊小腿。”
他还没来得及挥出第一拳,小腹就猛然一刺痛,接着是翻江倒海的痛苦,与点的身体几乎没有动,只是紧紧握着刀柄,那是刚才从安宝身上偷偷拿下来的。
与点手里的短刀再次翻转,血肉搅动的声音令人胆寒。侍卫用最后的力气低头看了一眼,那薄薄的短刀沿着他的盔甲边缘深入,这个男孩像杀牲畜一样给他剖了腹。
他无可置信地瞪着与点,然后倒下。他人生看见的最后一幕,是那双慑人的眼睛。
剩下的侍卫大喝一声,却被袁成拦住。原来袁成一直没走,他手里抓着那个脖子上挂着“老鼠”牌子的女孩,女孩在他手里没那么神采飞扬了,她看向前方,那个满身血的男孩面色依旧不改,看不出感情。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该杀的人都杀完了,不该杀的也被杀了,静悄悄的。他们都惊讶地看着与点。而与点重新走回曾经关押他的木栏里,安宝还躺在那里。
他蹲下,发现安宝还剩一口气。
“我以为,你不会反抗呢。”说着话,安宝吐出一口血,笑了笑。
“你的刀,还给你。”与点把那把杀了侍卫的短刀递出来,想要重新放回他的身上。
“不用了,你收着吧。我也用不着了……”他说,“虽然我们是敌人,但还有那么一瞬间,是同盟吧……”
说完,安宝就死了,与点看着手里的刀,知道袁成是不会让他拿着武器的,还是把刀重新放进他腰间的刀鞘里。与点想,人杀人,原来真的就像杀牲畜。
“把他铐上锁链,带走。你们两个,去山里把那个村长处理了,”袁成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男孩,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女孩,说道,“今天一连抓到了两个不得了的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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