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呲——一声急刹，平头按着喇叭冲进镇子中央，镇上瞬间寂静，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顾长愿跳下车，戒备的视线从四面八方投来，他扫视了一圈，镇上约围了三十多人，高瞻、边庭、孙福运、老嶓都在，岐羽站在人群中央，翠翠跪在岐羽脚边，脸上挂满泪水，见他来了，只是轻轻一瞥，倒是岐羽静静看了他半刻，垂下头，撇开视线。
“怎么了？”顾长愿扒开人群，走到许培文身边。
“没事，一点小冲突，”许培文不愿顾长愿牵扯进来，“帐篷里多了病患，你去帮忙。”
“好，”顾长愿应道，忽然被翠翠叫住。
“你别走，我记得你！就是你最先上岛的！”她颤颤站起身，像一头被惹恼的疯狮，握着刀指向顾长愿：“就是你把这些人带来的！”
顾长愿僵住，短短半刻，他已经缕清了眼下的事，翠翠就是另一个老嶓，不分青红皂白，死守着岛上的传统，认定他们是不怀好意的闯入者，这让顾长愿异常疲惫，不明白岛民为什么总食古不化，没完没了的怀疑和偏见，他犹疑地看着许培文，许培文少有地强势，对翠翠说：“我知道很你很害怕，但现在你流血了，必须接受治疗！”
“不……山神会救我们的……”翠翠眼巴巴望着岐羽。
岐羽看着他，眼神冷漠。
“山神会救我们的……对不对……”
她越来越无力，岐羽的冷漠让她绝望，把满腔的怒火和委屈都发泄在忽然闯入的顾长愿身上。
“都怪你！自从你来了，就什么都变了！你不属于这里！早就该被赶走！！”
她本能地嘶吼，脸涨得通红，眼神涣散，血也不停流着，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会昏厥，高瞻示意周围的人退开，和平头同时绕到翠翠身后。
“你冷静一点……”顾长愿试着劝，太阳越发炽烈，照得每个人脸上像染了火光。
“不！都怪你！”翠翠不听劝，大吼，忽地扑向顾长愿，像饥饿的逃难者扑向一块熟肉，边庭来不及多想，一把推开顾长愿。高瞻趁机从背后抱住翠翠，却扑了个空，翠翠像着了魔，异常凶猛，边庭看着刀光逼近，下意识抬手去挡，却一个踉跄，猛地被人推开，刀尖便落在那人手臂上。
血染红了白色的防护服，像雪地里开车的花。
“长愿！”边庭回头，脑中一阵轰鸣，他推开顾长愿的同时，顾长愿也推开了他！怎么会这样？！
“没事，不严重，你别过来，别靠近我……”不知道刀上有没有沾着翠翠的血，顾长愿手臂火辣辣地痛，更痛的是被浇透的心。
“到底闹够了没有！！！”他捂着伤口，少有地发了火，从老嶓到翠翠，从被踩断腿的士兵到差点被刺伤的边庭，兜兜转转，没完没了，镇上永远戒备他们，永远厌恶他们，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非赶走我们不可？！！说了多少次，这是传染病！！！我们是来救你们的！你们为什么不信！看看高排长，看看这些士兵，从镇上发病起，他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还有帐篷里的医生！守着多少病人，你们怕传染他们不怕吗？！我们为什么要来岛上？是为了害你们？你们仔细想想，我们害过你们什么？这些后来的医生，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上岛？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你以为他们不会得病吗？！”
“我们做了这么多还不够？为什么一定要敌视我们？！到底要怎么样你们才会相信，我们真的在救你们……”
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染红干裂的土地，他渐渐头晕，视线模糊，胸口不受控制地起伏，他强撑着，视线逐一扫过镇上围观的人，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试图看清每一张脸，恼怒的、犹疑地、羞愧地、固执的脸，恍惚中，他看见岐羽，岐羽孤零零站在人群外，像一个落单者，她抬起头，少有地和他对视，透亮的眼睛里藏着难以体会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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