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筱听到通传的时候有些讶异，相似的时辰，相同的内院，谈天的人……要不是管家的称呼细微变了变，萧筱有一瞬差点恍惚不知年月，仿若南柯一场。
“秦巡查使说有事相谈，已经安排在花厅等候，是……提着个包裹来的。”
走得这么急吗？
萧筱往花厅去的路上想，莫不是红叶真的出了什么事？阁中暗哨盯着山庄已经有一阵子，之前三日一传的消息均称山庄一切如常，自己的人会不会偷懒萧筱清楚得很，说如常定是如常，但眼下看来，这如常分明就是反常了。
红叶山庄是江湖第一大庄，就算秦枫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秦无眠也依然能凭自己的手腕在江湖上坐到说一不二受人尊敬的地位，这等人物，能让自家的家传之宝流落在外几个月的时间而一无所知？
萧筱是不信的。
他更愿意相信是红叶山庄主动送剑，毕竟那是白楼，秦庄主应该比他更明白白楼的含义。
可新传回的消息是个什么意思？萧筱有些糊涂。
之前贺赫神秘兮兮说得天花乱坠，萧筱也不过信了一二分，但传来的信笺上也说秦少庄主为了点儿女情事与家里闹得不可开交，若说做戏，这动静未免也有点忒大了吧？萧筱直觉这里面或许有些门道，只是他还没细细琢磨，秦枫就先上门了。
萧侯爷最近一直在府里，听到萧筱有客来访，主动过来陪着喝茶。上了年纪的人都絮叨，尤其是遇上秦枫这等品貌端正年轻有为的，话少如j萧泽也不能免俗。萧侯爷少有的好兴致，拉着人，从最客套不过的年岁几何开场，一直问到秦枫如何进了京，怎么在殿试里夺了榜眼，得了崔司命的青眼，又夸他办事如何得力，如今未至而立就在巡查司做到了一人之下的位子，萧筱猫在屋外听着，隔着门都能感受到自己父亲散发出的慈爱光芒，终于还是在萧侯说起有无看得不错的姑娘之时，发了善心，敲着轮椅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的对话。
萧侯见萧筱到了，便也识趣起身留他二人谈事。
“秦巡查好本事，”萧筱揶揄道：“我爹这一年对我说的话估计还没有跟你这半天说得多。”
秦枫眯眼轻飘飘看了萧筱一眼，没吱声，眼神朝下看，在萧筱的轮椅上打了个转，又落到手边搁着的快要见底的茶盏上，端起来缓缓喝了一口。
萧筱说不上什么感觉，但千真万确又有些不对，秦枫的状态在萧筱看来有些异乎寻常地熟悉，这让人不那么舒服。萧筱避过秦枫的眼神，扭头对萧霆道：“让人再上壶热茶。”
“不了，”秦枫摆手道：“我交代完事情就走。”
秦枫弯腰从放在地上的包裹里抽出一本薄册，递给萧筱：“这是之前同你说过的，上次在乔氏墓园盗墓的那两个盗墓贼的口供。”
萧筱接过，翻开看了两页，皱眉道：“这怎么回事……未免……”
“我只审过一次，他们倒是配合得很，见着人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说了这许多，我记下的都已是从简了，但只是记录，其话中所言尚未经查证，暂且不必惊动陛下。”
“我现在另有他事分不开身，人就交给你了，再去问问，若所说属实，这事怕也不小。”
“不小？”萧筱抖了抖手中的记录簿：“闹灾啊！江北就算不如江南富庶，但也是靠着渠江水泽滋养，从未闹过灾荒的，若照他们所言，半个衢州都要完！这等大事朝廷里会一点风声没有？”
“涉及一方百姓安稳，所以才千万要仔细查证，萧巡检既入了巡查司，便也要担起这份责任，我查白楼查了十年，现在才有了一点进展，此事急不得，但是现在衢州百姓却等不及了。”
“我让史诗去了衢州了解情况，算算日子已经走了三天，但问话不能停，只有反复盘问才能找出他们话中的缺漏以防造谣生事，我没时间了，只能将此事先交给你才放心，若是处理不当，誰的年也别想过好。”
“行……”萧筱将记录簿胡乱往身侧一塞，重重叹了口气：“承蒙秦巡查如此高看，真的是折煞萧某了。”
“小侯爷千万不要谦虚，”秦枫粲然一笑：“让小侯爷做巡检已经是屈才了。”
嗯？
更不对劲了，萧筱下意识想将轮椅往后撤，手刚摸上椅轮，便被秦枫一个探身拽住了，秦巡查无视了萧筱的诧异眼神，笑道：“方才侯爷听我说要去马市租马，说你们府上马养得好，愿意赠我一匹，作不作数？”
“那是当然。我让管家给你选匹壮的。”萧筱不动声色将轮椅向后拽，没拽动。
秦枫没撒手，又道：“小侯爷送我一程？有些话，府里不方便说。”
“说吧，有什么不方便的话？”萧筱坐在车里问。
马车本来就比行人高一大截，萧霆赶得又快，就算车里的人扯着嗓子喊，外头也不大听得清，还没等反应，车早就行远了。
可秦枫撩起轿帘往外瞅了瞅，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城外的接引亭，边上就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再往前送，萧筱索性和秦枫一道去红叶山庄里坐坐算了。
不用秦枫喊停，萧霆也已勒住了马。现在冬日寂寥，路旁的树也都光秃秃的只剩些枯干，以马车为中心，目之所及处连个会蹦跶的活物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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