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婆婆所言不假，白楼确实接了梁氏的委托请叶小桃救下了乔木，那么只要白楼还想在江湖上混，就不会再接乔林的单子甚至杀了他。
而叶小桃确实有契约在身，这点萧筱是知道的。
乔林给乔木的不是真正白楼的契书，他又从何伪造得来？他的死如果同白楼无关，那他的怀里又为什么会有一份同样的契书呢？
他究竟是怎么毫无声息地被拍死在二楼的房间？被谁？
一个问题刚有了方向，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问题就忙不迭地蹦出来，如涨潮之水一浪接一浪扑面而来，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在哪里？
最关键的声音，在哪里？
萧筱闭上眼，每一个问题都化身成一只闹腾 的八哥，在脑中嚷嚷着看我看我。
萧筱的眉头越锁越紧，硬生生挤出了一个深得不能再深的川字，终于深吸一口气，从腹腔内压出一声低吼：“闭嘴！”
“哇……”墙角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虽然努力压低了嗓音，但尾调悠长一唱三叹，‘哇’出了极高的水平。
萧筱眉头一动，睁开眼，只见秦枫停在自己面前弯着腰，伸出的手离自己的肩还差半寸，正缓缓闭上嘴。
石适站在角落，似乎离门边又近了些，五指大张，毫无用处地捂着脸，透过缝隙小心观察。
“萧巡检中午不想吃牛肉馄饨。”还是乔木打破安静，开口总结。
“牛肉馄饨？挺好的！”萧筱用力点头。
“不，你不想。”乔木眼睛还有些肿，说话时带了鼻音，“不要勉强。”
“不勉强，我特别爱吃！”萧筱赶紧摇头，但是徒劳。
中午吃的是阳春面。
秦枫掏钱请的客，长德大街上的老摊面，吃完和萧筱一道将乔木送去了京都的官驿。
乔木自己是不想回府的，除了婆婆，恐怕也没有人希望见到他，但巡查司本来也不是个可供久居的地方，书院又远，还是萧筱提议不如先去官驿，不像寻常客栈人多，官驿的伙计还能帮忙盯着人，当然这最后一点就没必要跟乔木解释了。
乔木写了好几个问题，给秦枫过目确认了，托他们向婆婆代为转达。
萧筱展开纸略略一扫：娘亲当初为何要我走？娘可有看到我的信？娘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娘是不是早就知道爹（划去）乔尚书置有外室？娘……
萧筱合上纸，冲对面人微微笑道：“请问先乔夫人是如何和白楼有的联系？”
崔婆婆看了看坐在一边的秦枫，嗫嚅道：“我……我早上和这位大人解释过了的，我不知道呀。”
“他是他，早上是早上嘛，”萧筱笑道：“婆婆不记得我了？在这个院子里咱们见过的。我还帮您拿过食盒，叶医师说婆婆的蒸包做得特别香。”
“是吗？小木头小时候也爱吃。”崔婆婆笑起来，眼角的鱼尾纹划出好几道上扬的弧线。
“可是他好些年没福气吃到啦。”萧筱将轮椅往前挪了半圈，挨得近了，伸手轻轻覆上崔婆婆的手，指肚摩挲着老人手背上岁月留下的褶皱：“你很爱他，先乔夫人也很爱他。”
“哎”崔婆婆翘着嘴角：“小木头可讨喜，谁能不爱他。”
“可是乔夫人却将他送出府，不回一封信，连临终都不愿意再看他一眼。”
“怎么会不愿意，夫人是怕……”
“怕他有危险？家啊，能有多危险？还是说，这个家才是危险的来源？”
崔婆婆住了口。
“婆婆如果不想说，我们也不会勉强，但是婆婆”萧筱握住老人的手，一脸诚恳道：“乔夫人既然跟您说，在乔木有危险的时候去求助白楼保他平安，不也说明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选了乔木。”
崔婆婆的眼神有些动摇。
秦枫见状，立刻上前添了把柴：“我想您大概知道和白楼牵扯上不是什么好事，不然也不会因为担心乔木特地上门来和我说明，但就算乔木确实是被白楼所救，他也依然存在先杀了乔林再自杀的可能。”
“我不知道那个乔林怎么死的，”崔婆婆有些怕秦枫。转而向和善的萧筱道：“我只知道要是不按夫人的遗言联系白楼，乔木现在就要被他给害死了！”
“所以确实，您知道这个家里有人要害他？”萧筱立刻问。
崔婆婆迟疑着点点头，尽管门口无人，她还是压低了嗓子：“陛下的寿庆刚过不久，那天我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准备供给夫人的祭斋，柴火不够了，我就想去大厨房里抱一点回来，抄的小路，快走到的时候听见对面墙下有人谈话，别看我老了，耳朵可灵光，听他们说到我们少爷，我就停下来了。”
“我就听见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那儿说，别什么大少爷二少爷的，过些时候这府里就只有一位少爷了。老婆子个子矮，缩在墙角没叫他们看到，但我瞧着那姑娘眼生......我就，担心上了......”
崔婆婆跟梁氏在尚书府几十年，当家主母身边哪有认不全的人，她觉得眼生，自然是因为这丫头刚进来不久，这府里也就前些时候进过一批生人，跟着乔尚书养在别庄的那位。
“这事儿您没告诉尚书大人？毕竟是正式过继的乔家长子，族谱上写得清清楚楚……”萧筱没有放过崔婆婆眼里一闪而逝的愤懑，接着道：“夫人说了有危险直接找白楼，竟没想过找尚书大人求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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