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布鲁克林就像黑色星期五时的购物广场。
冬日战士站在大厦的楼顶,把被风揉乱的额发拂到耳后用帽子压紧,带上对讲耳机,然后踩着防护栏用望远镜向下看: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蚁穴里密密麻麻的工蚁。人簇拥人,人挤压人,人推搡人,如果有人——比方说他——在高楼上向下密集扫.射,几乎无人可以逃脱。可没谁能意识到这一点,布鲁克林人只会像麦片粥里上下滚动的麦片一样机械地涌向街道,无论男女老少总是带着一副行色匆匆的面孔,路过街头表演的艺人和伸手乞讨的流浪汉也不肯停下脚步,就像是身后有死神用镰刀驱赶。
“Bang——”他伸手比作手.枪.模样,对下面的人群虚虚开枪。
“Bang什么呢你以为自己是童子军吗?”他的耳朵里,对讲耳机的另一边,隐藏在街角咖啡店的朗姆洛直接喷了一口咖啡,他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表情扭曲得像连吃了十罐鲱鱼罐头,“我说你最近真的很奇怪,营养剂不吃,训练不参加,整天点击着要吃李子,看着手发呆,现在还学童子军叭叭叭——神经毒素是不是把你脑子毒坏了?”
“......”冬日战士懒得理他。
“真他娘的烦人。”流氓气质的男人还在骂骂咧咧,“本来今天是老子的假期,陪不了女人,在这陪你收拾烂摊子,你还屁不放一个——”
“你两个星期前刚和女友分手。”冬日战士一脸冷漠。
“......”朗姆洛被噎得不清,深吸一口气,对着高楼冬日战士所在的位置比出一根中指。
“Shit!”他恶狠狠地说。
……好烦。冬日战士皱了皱眉,透过望远镜瞥了坐在藤椅上翘着二郎腿喝咖啡的男人一眼。
……明明这人自己还在摸鱼。
他烦躁地压低帽沿。
虽然朗姆洛这个人流氓嘴碎,整天凶神恶煞又满口脏话,但是冬日战士不得不承认,吊儿郎当的特殊作战小组组长有一双精准锐利的鹰隼眼睛。
他大概真的被神经毒素影响了。冬日战士想。
“不过‘武器’果然是‘武器’,连神经毒素都干不倒你,”联络器里没有声音,朗姆洛也就没能察觉到士兵的烦躁,他正在翻看手机里医疗部传来的冬日战士的体检报告,看到结果时不明显地松了口气,顺便低声念给冬日战士听:“体检报告出来了,你中的大概是种新型的神经毒素,数据库没有匹配。但是就检查情况来说,它只是让你的大脑变得异常活跃,坏处是会造成情绪兴奋和轻微失眠,好处是——草,还有好处?——记忆力短时间会变得非常好。整体来说一点事没有,你可以把那张暴躁脸收起来了,这几天对着你那张脸,我上厕所都不顺畅,可烦。”
“......Go fuck yourself,朗姆洛。”冬日战士恶狠狠说。
朗姆洛的大笑太过刺耳,冬日战士没有继续闲聊的欲望了。他放下望远镜,无视掉朗姆洛粗哑的笑声,拉开脚旁的登山包,拎出枪箱开始组装。
检查结果显示一切没问题——可是他并不这么认为。
冬日战士从来不做梦,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过深刻到能被大脑存储的梦。但是最近他一直频繁地梦见不属于他的东西:尖顶红房,老旧的外楼梯,三角楼,沙砾路,灰暗的天空,天堂树,国债票,金发……
如果这些还可以勉强归类于人类做梦功能的不可思议的话,那么……
冬日战士组装好枪,向楼下看了一眼。
……那么如果一切正常的话,人能出现幻觉吗?
比方说现在。
楼下的工蚁群消失了。
甚至楼也消失了,他似乎站在民居的二层楼窗前,楼下就是漂亮的天堂树和刚铺好的沙砾路,福特汽车喷着尾气慢吞吞挪移,大裙摆的姑娘抱着刚烤出来的面包笑语欢声。
冬日战士闭上眼再睁开,那幅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景象便消失了。
他无意透露给任何人这个情况。他并不觉得严重,也不觉得困扰。他只是有些恍惚,因为他觉得这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他如此熟悉幻觉中这座落后老旧、从未来过的城市,好像那只是沉睡在他身体里的一块骨,在他被打了一拳之后才能发现——
啊,我原来还有这么一块骨。
“R01呼叫W01,”布洛克·朗姆洛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冬日战士的思绪。
名字变成代号,声音平板无波,特殊作战小组组长此刻毫无表情,看着咖啡厅的玻璃中映出的黑色林肯的影子,向楼顶的战士发出指令:
“目标出现,你十点钟方向,拐角黑色林肯——
“开始清理。”
冬日战士架起枪。
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重型特殊用途狙击步.枪,填充大口径12.7X99毫米弹药,射程远、精度高,威力大。可以迅速拦截车辆,一发弹药就能打坏车子引擎。
0.50英寸以上口径的枪,如果打在人身上——
冬日战士从望远式瞄准镜中盯住后座上的人,那人似乎看到了谁,打开了车窗。防弹玻璃降下,露出他脆弱的头颅。
距离,六千一百米,无风,空气阻力弱,目标移动速度较慢,适合狙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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