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蔷也是清晨出行。”
兰绮含泪替曹蔷辩解：“曹郎是听你家伙计说他家中遭贼，才匆忙驾车回家的。曹郎被抓后，你又落井下石贱买曹家宅邸，这一切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圈套，全都是为了谋夺他的财产！”
“这都是你一面之词。”吕岩咬紧牙关不松口，“曹家要凑钱赎人，我花钱买宅邸是出于好心，”
丁延正在思忖如何诱导吕岩说真话，项冲忽然冷不防插了句口：“红鸾和朱植已经供认不讳了，你要和他们对质吗？”
“什么？”吕岩大惊失色，“红鸾也被抓了？”
项冲本来也不敢保证对刁贵下手的一定是朱植和红鸾，只想靠刺激吕岩来印证一下，哪知一试就攻破了吕岩的心理防线。
“是的，他们把一切都供出来了。”项冲顺着吕岩说下去，“朱植和红鸾都说，闷死刁贵的人是你。”
“不是我！”吕岩慌忙摇手否认，“刁贵的死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是红鸾和朱植杀死了他！”
“那严丹为什么也说是你做的呢？”项冲又是一个谎。
“严丹是个赌棍，他借了朱家的高利贷，窟窿太大，填不上了。”吕岩急于脱罪，掀出严丹的底，“朱家账簿上一定记得清清楚楚，大人们可以去查。”
项冲紧接着问：“严丹因为欠钱指控曹蔷，那你又是因为什么呢？”
吕岩双手捂着脸，默了片刻，才说出一句话：“我要继续在东市做生意，就要听朱家的摆布。”
“哐当”一声脆响，一个白瓷杯砸在青石板地上，四分五裂。
皇帝站在台阶上，神情严峻，这时候他才真正像个帝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不敢多言，唯有袁素绽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这时候，一个身穿墨绿官袍的武官步进来。
霍霄认出来，这就是在瀚海幸存的十个金吾卫中的一个，叫华兴。
霍霄对华兴印象很深。华兴是第一个说要回去救落霞的金吾卫，后来迦楼罗湖和玉河口大战，都参战了，作战颇为勇猛。
瞧华兴这身五品官服，是升官儿了。
华兴的到来打破了僵局，他躬身禀报：“陛下，曹蔷醒了，他执意面圣。”
皇帝正暴怒不已，一拂衣袖：“孤没空赏他的脸儿。”
项冲望向霍霄，霍霄点点头，给项冲一个幽深的眼神。
朱家非要把舞乐坊弄到手，里头一定有东西。
事情耍到这一步，没有退回去的路了，不把朱家彻底玩儿死，朱家就要倒过来玩儿死他。
袁素应该也是同样的念头。
霍霄瞥了一眼袁素。袁素对他竖起大拇指，看起来像个表扬弟弟的哥哥。
霍霄却想锤死袁素十八代祖宗。
项冲上前道：“陛下，微臣发现，曹蔷身上有很多新伤口，说明他画押后，依然在遭受拷打，有人在逼迫曹家卖舞乐坊给朱家，也许是想从曹蔷口中得知什么秘密……比如，某样东西的下落。”
“东西？”皇帝沉静下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兰绮：“你说曹家遭过窃贼，是真是假？”
“启禀陛下，曹家那晚的确遭到盗贼洗劫。”兰绮道，“曹夫人被盗贼所杀。”
皇帝又问吕岩：“买曹家宅邸，是否有人指使？你说实话，孤留你一命。”
“是……是朱植让我……让草民出面的。”吕岩一听还有活命的机会，连忙交代一切，“他还特意交代草民，只许曹家女儿带一件衣物走，家具起居之物一律留下。”
“把曹蔷带上来。”皇帝终于意识到事情不简单，“除四品以上官员，其他人等一律退下。”
“喏！”
霍霄这散骑常侍官居三品，能留在公堂，而项冲还是个六品儿的候补郎官，和袁素一起退了出去。
曹蔷吃了皇帝赐的人参丸，在鬼门关晃了一遭后，硬生生地转了回来，他两条腿断了，皇帝大发慈悲让他躺着说话。
“草民……草民有要事禀报。”曹蔷气若游丝，说一句话要喘好大一口气，“是……是关于长平市令童光的。京兆府各级官员一直在贪墨九市商税和盐茶专营收入，京兆尹让童光在九市税收账簿上做手脚，每年承报朝廷的账目都是假的。童光害怕了，他偷偷记了真账，这事被京兆尹知道，童光就把真账簿放在我这里，隔日就落水而亡。”
“账簿在哪里？”皇帝负在背后的双手握成拳，他眼神冰冷，俯视着曹蔷。
曹蔷道：“在……舞乐坊正中金丝楠木山柱的暗格里，兰绮知道怎么打开。”
霍霄把心一横，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应当尽快将红鸾缉拿审问。”
皇帝很快反应过来，红鸾是个抄了朱家的好借口。
他毕竟是腥风血里走过来的，很快压住沸腾的怒意，回到玉床边，缓缓坐下，笑问：“九市流传一句话’宁惹执金吾，不惹朱柳家’，你们听过吗？”
没人敢回答，只有霍霄敢回答：“有所耳闻。”
皇帝默了一会儿，没有先指使任何行动，而是漠漠地道：“高阳侯，孤任你为京畿都尉。丁延，孤任你为代京兆尹。”
“谢陛下恩典。”霍霄想也没想就跪下谢恩。
管他是什么官儿，什么官儿都比霍常侍强。
丁延怔了怔，站在那里不动。
皇帝笑道：“怎么？孤用你，反倒觉得不对劲儿了？”
丁延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跪下谢恩。
皇帝想了想，还觉得不够解气似的，把项冲招进来，破格提拔为羽林骑都尉。
这个位置是陆离的副手，原来是准备寻个机会封给高毫的。
陆离不自觉颤抖一下，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畿都尉是个全新的官职，陆离不知道具体职权为何，只觉得听上去和执金吾很像。
不撤执金吾，又增设京畿都尉，邓家显然也被牵涉进去了。
“陛下，从前没有京畿都尉这个官职。”黄绰望着霍霄，貌似为难，“不知品级俸禄，少府无法打造官印。”
皇帝想了想，把他新发明的官职勾勒得具体了些：“比照执金吾，正三品，秩中二千石，银印青绶，赭飞虎袍，赐金蝉黄貂尾。从金吾卫和羽林营中各选拔五百人组成京畿都尉营，配合京兆尹管理京城治安和外城巡防。”
“那……执金吾呢？”皇后问，“执金吾不也是管治安的吗？”
“执金吾专心保卫宫城，充充门面儿就够了，一群徒有其表的东西！……宁惹执金吾，不惹朱柳家？”皇帝眉宇间阴沉无比，“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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