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个不停,皇后年轻不懂事,只知道好玩儿,也跟着笑,皇帝一高兴,伸臂把鲜艳娇媚的皇后搂进怀里,香了一口。
原本庄严肃穆的大堂上莺声燕语,喧喧嚷嚷。
袁素对歌舞杂耍没半点儿兴趣,埋头猛吃,活像恶鬼投胎。
面前金杯玉碟,山珍海味,再联系不久前在鹊山得悉的秘密,霍霄完全体味到这位皇帝有多么离经叛道。
临别前,丁晁和霍霄长谈过,说元劭是他教导出来最好的学生。
霍霄觉得,如果丁晁继续留在长平,要么被元劭杀了,要么被元劭逼疯自杀。
让丁晁看着自己呕心沥血教导出来的得意门生颓废成这样,真比杀了他残忍。
元劭做太子的时候勤政进取,群臣赞颂,怎么做上皇帝就成了这幅鬼样子?难道仅仅是因为皇位使得人腐/败吗?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望向身边的项冲。
卫淇的爹随灵帝比元劭还荒唐,如果当年卫淇没有流落到梁国,又会是什么样儿呢?
项冲注意到霍霄在盯他,问霍霄:“我脸上很脏吗?”
“不脏。”霍霄转过眼,“你好像又长高了些,越来越像个男人了。”
“再高也高不过你,说的我好像不是男人一样。”项冲吃了片鱼脍,“这是嘉湖红鲤鱼,一点儿不腥,要不要尝尝?”
“连哪里产的你都吃得出来?”霍霄讶然问。
“小时候常吃。”项冲搁下象牙筷子,动作竟然很优雅,“这鲤鱼从嘉湖运到长平,路上得死一大半儿。”
霍霄这才想起,嘉湖在随国,他恍然觉得和自己说话的是卫淇。
这种撕裂感可真够折磨人。
皇帝笑完了,和霍霄搭话:“霍卿,听皇后说,在敕勒,你是拿孤当筹码,让皇后下令出兵的?”
霍霄回过神来,赧然承认:“是。”
皇帝瞟了皇后一眼,揶揄她:“遣孤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公主?”
皇后横飞皇帝一眼,酸溜溜地道:“皇上美色定江山,臣妾自愧弗如。”
皇帝好像喝得有点儿多,往玉几上一靠,对袁素道:“纯焕,你的佛像孤看过,画的是漂亮,就是少了宁静祥和,没有佛性,可见你心里,戾气未消啊。”
“回陛下话……草民画画不过为糊口。”袁素两边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手上还拿着一块鸭腿,“能过得去就成了,这几年佛像行情不好,草民很少画了,画的最多的是《天地阴阳大乐图》。”
“哦,那挺好啊。”皇帝似懂非懂,只觉得这名字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图里有哪些神仙?”
袁素把嘴里的肉强行咽下,毫不避讳地说:“没有神仙,都是赤条条的人。”
皇帝一时默在那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怎么不寻个正经差事做?”
“谁敢用我?我就是阴沟里的蛆虫,连姓朱的流氓也敢作践老子。”袁素恶狠狠地咬了一片儿鸭腿肉,活像只饿狼,“这六年每年都想自杀一次,可他娘的每次事到临头又怂了。”
“袁素!”黄翾呵斥,“御前不得无礼。”
“无妨。”皇帝挥了挥雪白大袖。
现在这个满嘴脏话的袁素,和元劭印象中卓尔不群的袁纯焕简直判若两人。
霍霄才不信袁素的鬼话。
就袁素在九市开溜的速度,勾魂小鬼都没他跑得快,求生欲这么强的人,怎么可能寻死。
袁素故意在元劭面前这样表现,分明是在打消元劭的警觉。
霍霄没有拆穿袁素。这个人城府太深,与之交恶不是理智的选择。
袁素吃饱喝足,像滩烂泥似地躺在案上,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道:“高阳侯,你个断袖,管胡人婆娘的闲事作甚?”
霍霄把酒杯重重一放,凛然道:“你先哄曹蔷女儿贱价卖舞乐坊,又哄罗芙接手,从中得了十万钱的佣金,让两个弱女子去面对朱家,这事儿我岂能不管?”
他思来想去,决定帮助袁素掩藏真面目。
袁素是袁家唯一的活口,霍霄有很多事想问他。
袁素双手撑着桌案坐起来,一副无赖之相:“我犯法了吗?她们买卖是你情我愿的。罗芙小姐可是官商,我也没想到朱家真敢动到她头上啊。”
“你没犯法。”霍霄冷笑,“只是犯贱。”
“贱就贱呗。”袁素笑得贼兮兮的,“忘了告诉你,那十万钱已经被我拿去还高利贷了——”
“行了。”皇帝打断他们的争吵,“你们俩各有不是之处,回头孤让九市丞算算账,大闹东市造成的损失,一人承担一半。”
袁素嘟囔:“让我赔钱不如杀了我。”
皇帝淡淡一笑。
霍霄注意到,皇帝对袁素的态度很奇怪,既防备又宽容。
黄绰凑到皇帝身边低语几句,皇帝遣散了表演的俳优们。
乐声散去,堂中恢复清净。
一个清瘦的青衣官员匆匆步入大堂,朗声道:“臣丁延,叩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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