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走到这一步，反口只有死路一条，咬死了霍霄还有一线生机。
高毫一听，立马喜形于色，也不管真假，对邓鹏道：“伯禽，你得公事公办。”
高毫和朱家的手段，邓鹏清楚得很，
朱家经常纠集人手聚在九市道路边上，故意撞上外地商贾的车马，以此作为敲诈的手段，而京兆尹谭淼是高峨举荐上去的，进了京兆尹府，只会被讹走更多的钱。
就算霍霄不是等闲人物，但一个京城没有根基的人，面对朱家和高家的围追堵截，占据上风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虽然邓鹏不知道这场掐架到底谁会赢，但不妨碍他想让这场争端闹大。
于是邓鹏大发好心地把霍霄和高毫等人一起送到了京兆尹府，跟着马不停蹄地进宫复命。
邓鹏步入太极殿，国师何道子正在呈报秋祭仪程，继后也离氏和黄门令黄绰都在。
梁国皇帝元劭只套了件素绸襌衣，侧靠着玉几，漫不经心地翻看着太常写好的祭辞，显然没把何道子的呈报听进心里。
皇后坐得离皇帝很近，两个人几乎腻在一起，这是个极不庄重的坐姿，黄绰给皇后使了好几次眼色，奈何皇后不仅没有领会，还亲手为皇帝剥了一颗紫葡萄，送到皇帝嘴边。
元劭对这个小自己十一岁的皇后格外宽容，他莞尔一笑，吃了葡萄，顺手把紫檀案上一盘精美的阿胶糕推到皇后面前：“来而不往非礼也。”
“臣妾哪儿非礼陛下了？”皇后咯咯直笑。
何道子原本平稳的声音颤了颤，脸上的肌肉也抽了抽。
这个也离皇后，路子比贺皇后野多了。
“不学无术。”皇帝抿嘴一笑，拿竹简轻敲皇后的额头，“好好背祭辞，别到秋祭时出丑，失了孤的颜面。”
皇后拿过竹简粗略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拗口文字让她头痛，她抱住皇帝的胳膊，用撒娇的口味说：“上面好多字臣妾都不认识，陛下晚上能不能来长秋宫教教臣妾？”
“怕了你了。”皇帝轻叹一声，对皇后就范，“你若偷懒，孤要打你的手心。”
如霍霄所言，元劭的确是个美男子，而且脾气温和，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身上永远缭绕着淡淡的香气，撇开帝王的身份，气质上和落霞的老师秦甫很像。
至少到现在为止，落霞还是对这个夫婿很满意的，如果邓婕妤不要时刻盯着她的皇后宝座，她的婚姻堪称完美。
何道子呈报完，皇帝不耐地一挥手，示意下一个。
邓鹏立即把东市发生的事儿报上去，话语间对高毫和霍霄为争夺小项大闹东市大加渲染，又说蒋朴是在厮斗中被霍霄捅死的。
黄绰微微一笑，他这等人精儿岂会听不懂邓鹏的意图，邓鹏想除掉的是项冲。
虽然项冲降级一事的责任都被推到了郭吉头上，但谁都知道，郭吉是邓直的心腹。项冲往后如果步步高升，无疑会让邓家成为笑柄。
现在邓鹏的机会来了，霍霄是驸马的备选，高毫是皇帝的表弟，项冲让这两个人动手，还玩儿出一条人命。
有霍霄和高毫做垫背的，邓直生前那些错漏，在皇帝心里会减淡很多，至少皇帝会觉得项冲是个祸端。
赵绾之乱留下的伤痕太深，元氏皇族对类似的人物很忌讳，如今已经有风言风语流传，说项冲是小赵绾。
可惜还是邓鹏来晚了一步。
“还是让那贼跑了？”元劭俯视着台阶下的邓鹏，并未如邓鹏所期待的大发雷霆。
邓鹏慌忙跪下请罪：“那贼趁着场面混乱走脱，臣有罪。”
“此事不全怪你，那贼跑了就跑了。”元劭一手支颐，神情寡淡， “据陆离呈报，蒋朴之死并非是为了争夺那个叫项冲的孩子，你们俩说辞各异，孤该采信谁呢？”
“羽林令？”邓鹏一怔，“臣在东市并未见到他。”
“霍霄杀人以后，找了个人到陆离府上求助，说是为了争一座舞乐坊死的人，陆离刚来过，他没提高毫。”元劭言语中带着淡淡的倦怠之意，“怎么高毫也搅和进来了？”
“这事臣也不大理清。”邓鹏装起了糊涂，言辞变得模糊起来，“高四公子一去，他们就打成一团，臣还以为是因为那个小项赌气。”
“行了，都退下吧。”元劭懒得再理此事。
邓鹏与何道子双双退出太极殿。
“为什么姑且放在一边。”元劭眼睛半闭上，问黄绰的意见：“阿公，人闹到京兆尹去了，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高四公子便罢了，高阳侯怎么说也是统辖过千军万马的人，岂会如此幼稚？”黄绰躬身道，“非要去击鼓鸣冤，可见真是委屈了，不如让黄翾去调查清楚真相，再下决断不迟。”
“景荣。”皇后直接唤皇帝的字，捉住元劭的袖子，“臣妾来长平这么久，还没好好领略过都城繁华，要不……咱们自己去京兆尹府吧，臣妾想看审案。”
皇帝好脾气地解释：“中州的皇帝和皇后不能随意出宫。”
皇后闷闷地道：“咱们俩怎么跟笼子里的鸟儿似的？”
皇帝笑笑，不与皇后置气，拿起一串白玉佛珠盘着。
他又想了想，道：“如果孤没记错，谭淼是太尉的门人。”
“陛下圣明。”既然元劭自己想起来了，黄绰也就顺水推舟，“这事就麻烦在这里，让高阳侯进京为官，原是以示恩泽，如果谭淼不清醒，岂非弄巧成拙？”
“谭淼做京兆尹多久了？”
“五年。”
元劭哂笑：“挺久了，想必捞了不少。”
“捞什么？”皇后一派天真地问。
“孤带你去捞人。”元劭站起来，对皇后伸出手，“咱们两只鸟儿出去放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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