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楚无咎道。
“有人预谋杀你。”张小妹道，“他们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儿，就在鹊山置所守株待兔，凭任命文书认你。”
“谁要杀我？”霍霄问，“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朱柳，他是长平有名的恶霸。”张小妹目光在项冲糊满泥浆的脸上转了一转儿，“我是去鹊山置偷东西的时候无意听见的，他们预备投毒。”
“朱柳是高毫的门客，阿爷的背就是他打伤的。”项冲捏紧了手中缰绳，“高毫想杀你，多半是因为我。”
“管他是因为谁。”霍霄凑到他耳边，用一种危险的语气说，“咱们迟早给你阿爷报仇。”
项冲脖颈一热，偏过脸说：“麻烦已经够多了，别去鹊山置惹事儿。”
“既然你这样说。”霍霄下巴搁在项冲肩膀上，乖得不得了，“那我只好放他们一回鸽子。”
“哎呦我的亲娘呀。”淳于玉满眼生无可恋，“这还没进京呢，就惹着高家那刺头了，主公您这什么体质？”
“臭鸡蛋体质。”霍霄自嘲，“专招苍蝇。”
“你既然听到这些，为何不直接通知我们？”项冲一瞥张小妹，目光凌厉。
“壮士，孙子的大名儿还在廷尉府通缉榜挂着呢。”张小妹道，“哪儿敢在朝廷大官儿面前露脸儿啊？”
“你又不是我亲孙子，为何要救我？”霍霄问。
张小妹很真诚地眨眨眼睛：“助人为乐是一种美德，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大梁将变成美好的乐土。”
“啧啧，您真无私。”淳于玉忍不住拆张小妹的台，“偷看奶妈洗澡也是助人为乐?本奶妈还得对您说一句谢谢惠顾。”
“我是无意中路过，不小心瞟到的。”张小妹回想奶妈转身那一刻的惊悚，深深吸了一口气，“就为那一眼，差点儿命都都丢了。”
“张小妹，你不修德行，回家自己领罚。”楚无咎冷冰冰地道。
“是。”张小妹弱弱地应声，回头赏了淳于玉一计眼刀。
淳于玉对张小妹做了个鬼脸儿。
霍霄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东西来，只好作罢。
楚无咎的手下都很安静，除了张小妹和楚无咎自己，没人说话。
如果不是张小妹这活宝太能扯犊子，霍霄几乎真以为这群人是阴兵。
楚无咎把霍霄三人送回原地，待他们都下了马，楚无咎在马上，把斗笠往下一压，沉声道：“就送你们到这儿了，记住，别走大路。”
“多谢魁首相救。”霍霄拱手道谢。
“相聚的时光总是这样短暂，希望你不要忘记这次擦肩而过的美好经历。”楚无咎举起手，再次做了一个挥别的动作，“再见，霍常侍。”
霍霄：“……”
三人目送楚无咎一行人远去后，到河边洗掉脸上的黑泥。
霍霄肚子又饿了，他正当精力十足的年岁，折腾半宿，一点儿不见疲态，干脆脱衣下河，摸了三条胖头鱼回来。
“那皇纲大盗可真够抠门儿的。”淳于玉往牛车上一坐，忍不住埋怨，“连匹马都不肯借给我们，张小妹那顺手牵羊的贼，还穿走我的花衣服，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
他回味一下，又觉得亏本：“主公，你脸皮也太薄了，方才应该开口问他借点儿钱。”
“少站着说话不腰疼。”霍霄擦燃火镰，点燃篝火，“你咋不开口？”
“他可是天字号通缉犯，我哪儿敢和他搭话？”淳于玉怂怂地说。
“他不会借给我们东西。”项冲坐在霍霄身边，用树枝串着胖头鱼炙烤，“任何一样东西都有可能成为暴露他身份的线索。”
“我觉得他是个军人。”霍霄仔细回忆他能从楚无咎身上看到的所有特征，“他的身体很壮，背很直，对手下也管得很严格。”
“你注意到他们骑的马了吗？”项冲道，“那些马身型较矮，尾巴长，那是禹国产的南川马，跑不快，但适合走山路。洛沧一带平原多，马匹多是西北马瀚海马，南川马很少见。”
“楚无咎是从南边儿来的，南方口音和雅言差异极大。”项冲观察到的线索打通了霍霄的思路，他很容易地摸到其他线索，“那些人不敢说话，是怕暴露口音。”
“还有，他根本没看过你的任命文书，却叫你霍常侍。”项冲道，“身处绿林的人对朝局不会那么关心，除非，他本人在朝为官，而且非常关心朝廷里的事。”
“楚，是郢州的古称，无咎，即无错。”霍霄发现一个大秘密，心情有些激动，“难怪当年天罗地网地搜捕，都没抓到他，谁能想到皇纲大盗竟是抚远大将军？”
“独孤错？”淳于玉听到这里，也来了兴致，忙坐到项冲身边，“他为啥要劫皇纲？闲得蛋疼？”
“不知道。”霍霄微微摇头，“他与我没有利害干系，却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救我一命，可见不是个自私自利之人。做那件事，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咱们不要再深究，会害了独孤将军。”
项冲烤的鱼外焦里嫩，连淳于玉这等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都说好。
霍霄吃着烤鱼，吹着初秋的晚风，惬意极了，只要带着乘凤，就算兜里没钱，也能过得很快活。
他们吃得正香，一个窈窕的倩影从林中走出：“君侯，可找着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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