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冲却很礼貌地说“谢谢”,他知道那些人很多心里瞧不上霍霄,觉得霍霄是个纨绔,能给霍霄长脸儿,他是乐意的。
程蔚舔了舔嘴唇,吐了口血沫子,依然嬉皮笑脸:“怎么,戳着你痛处了?”
“少刺我。”霍霄手都打疼了,好在他知道程蔚最在乎什么,“再不说实话,我拿程荣开刀。”
“云起,你长大了,懂得威胁人了。”程蔚终于不笑了,“我爹替陶叔挡了一箭,陶叔和你母亲都不会让你动柏盛。”
“原来你都算得好好儿的。”霍霄怒极反笑,“你爹也是你计划里的一环?你赔上亲爹,到底为什么?”
“为了程家,为了霍家,为了雍州。”程蔚说着沉重的话,却一脸轻松,还扭了扭脖子,好像甩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似的,“公孙亭死了吗?罗巍死了吗?”
“你想杀他们?”霍霄身子微微前倾,眼神幽深地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公孙亭做了什么?罗巍又做了什么?”
程蔚暂时不回答,他望向项冲,问霍霄:“他可以信任吗?”
项冲跨出一步,霍霄却拉住他手:“你留下。”
“他很会骗人,连我都被他骗得有点动心了。”程蔚摇头微笑,然后摆出兄长的姿态谆谆教导:“云起,不要被美色所迷惑,即便背腹之交,终究也隔了两层皮肉,也许他是元劭的人。”
“我和他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儿。”霍霄说,“你不会明白的。”
项冲踅了回来,很认真地对程蔚道:“我不是元劭的人,也不是云起的背腹之交。”
霍霄道:“你是要死的人了,他是谁的人,自有活**心。”
“公孙亭与罗巍勾结数年,搜集雍州以及边郡大小官员的劣行,以此为要挟,密谋鼓动他们上疏弹劾云开,形成新一波倒霍政潮。”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已穷途末路,程蔚语气波澜不惊,“我是他们最后一个猎物,不慎掉入圈套,只好入伙。”
“罗巍为何要这样做?”霍霄站了起来,负手在屋中来回踱步,“他也有把柄落在公孙亭手里?”
“当年老国公去世,太极殿认为有机可乘,曾酝酿一波倒霍潮。”程蔚道,“公孙亭那时找到了罗巍,鼓动他写了一封万字上疏,罗列老国公所有的罪过和不当之处。”
“那封上疏到了太极殿吗?”霍霄止住了脚步。
“这就是整件事的吊诡之处,上疏甚至没有到尚书台。”程蔚说,“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云开挺过来了。罗巍写的上疏被公孙亭捏着,最终成了公孙亭的爪牙。”
“公孙亭为何要扣下罗巍的上疏?”霍霄一时理不清头绪,“那时情势严峻,满朝都喊倒霍,罗巍写的上疏无疑是一把好刀。”
“因为真正的公孙亭早就失踪了,连档案也在内廷被抹除了。”程蔚眼神讥诮,“今天你们见到的公孙亭,是一个假货。”
霍霄更为震惊:“所以,你们是被一个假货骗了?”
“他骗了罗巍五年多。”程蔚嗤笑,“罗巍是大中正,负责察核官吏,这个职位有多要命你也知道。”
背后的隐情触目惊心,霍霄在程蔚面前跪下,问:“你怎么查到真相的?”
“我被套以后,很快对公孙亭的身份起了怀疑,因为他和丁晁完全没有联系。”程蔚说,“于是我画了假公孙亭的像,派人去长平核查,查出他并非真正的公孙亭。”
“那他是谁?”霍霄问。
“我不知道。”程蔚摇头,“此后我与他继续周旋,得知这些年,他打着太极殿的旗号,拉了无数人下水,那些人都写了弹劾云开的上疏,攥在公孙亭手中,早与云开离了心。公孙亭像一只蛀虫,腐蚀着雍州的堤坝。”
“你落水后,为何不告诉大哥呢?”霍霄沉痛地问,“何必要走到这一步?”
“我不能让云开入套。”程蔚双目中乍然射出狼一样的光,“公孙亭把这件事捅出去,霍程陶三家必然分崩离析,再加上这五年所累积的隐患,雍州必然大乱,霍家和朝廷会离得更远。”
“姑父也知道。”霍霄定定地看着程蔚,这个表哥从小行为荒诞,却有这样深沉的机心,“他是故意为老师挡那一箭的,为了保出整个程家。”
“是的。”程蔚淌下两行泪,“公孙亭带的那些人,是从江湖上雇来的死士,我买通了他们,让他们射死对云开心怀叵测的人……可父亲为了柏盛和程家,豁出了自己的命。”
屋中静默无声,过了一会儿,程蔚又道:“我逼他们写的那些上疏,你只需交给云开,让云开当众烧了,可重新收拢人心。”
“嫂夫人是怎么死的?”霍霄理了理思绪,又回到最初的问题。
“我动过杀她的念头,是你的人阻止了我。”程蔚痛快坦白,他瞥了项冲一眼,表情轻微扭曲,“后来我告诉了她一切,她不想云开和老师为难,自戕了。”
“你真狠。”霍霄重新站起来,俯视着程蔚,“以前没看出你竟这么狠。”
“我们都是祭品。”程蔚笑中含泪,“要拿来祭雍州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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