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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表示,当时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聂怀桑呼吸分毫不乱,紧闭双眼躺在榻上,用上了在家偷懒的神技装病技巧。
丝毫不敢去面对静静坐在塌边蒲团上闭目打坐的蓝曦臣。
能不能骗过他,聂怀桑不敢保证。毕竟蓝曦臣显出的威压,比聂氏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更甚。
但是态度得有,至少得有“只要我不睁眼,尴尬的就是你”的笃定信念。
而且见过世面的聂*梅窕*梅弈*山兔*青灯*妖琴师*薰*怀桑此时自然是不会如毛头小子一样不淡定。
他淡定极了,即便在识海哐哐撞大墙,撕卷轴,面上也能保持眼珠不转睫毛不颤,即便在丹田里撵着老鬼跑出了二百里地狂喊纳命来,嘴唇和喉结也仍然能够稳稳当当,一动不动。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御魂!也能附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附过!”
“为什么魅妖附体以后!还能!用技能!”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魅妖!”
“那你至少得告诉我!雨女!解不了魅妖的附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雨女!”
“那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有事你就翻书你告诉我你有什么用!我不会自己翻吗!”
“那你翻啊!”
“啊啊啊啊啊啊!你给我站住!你死了!”
“我不是要跟你抬杠,但是第一,我并无实体,现在跑也只是配合你,就算我站住你也抓不住我,我随时能回你识海深处。第二,我是魂魄,我是真的已经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识海里的聂怀桑仰天长啸,停下脚步阴恻恻道盯着那道识海里穿梭的流光:“你是故意的吗?你是故意气我的吧?!”
老鬼停下逃窜的步伐,故意做出一副思索的样子:“那倒,也没有。我是真不知道。”
聂怀桑微微敛目,若有所思,转而咬牙笑道:“这回是我落了下乘。我认栽。你可有什么能消除记忆的式神推荐?”
“你想消除蓝曦臣的记忆?”老鬼倒是很快给出了答案,“孟婆,孟婆汤可以消除魂魄的记忆。”
“效力如何?”聂怀桑记得自己有这个式神,但是略有些鸡肋,必须要压住对方才有可能沉默对方的大招,没有解锁她的传记,所以没有看到关于记忆的提示。
“只要整碗喝下,保证他忘得彻彻底底,重新投胎做人。”
“投胎?!”聂怀桑大惊,“我只需他忘却昨晚的事情,可没想要他死啊!”
老鬼想了想,幽幽道:“可能还不行,他一介元婴修士,一碗汤或许不够,你得把他元婴毁了,才能把他魂魄记忆洗掉。”
“元婴?”聂怀桑悚然,这是他第三次听到这个词。第一次是蓝曦臣讲课所涉,第二次是蓝曦臣梦中修士提及,“他……他是元婴期了,是因为那个红衣服的温家人么?”
思及此,聂怀桑不由想起蓝曦臣对他的态度改变,是在泰安回来之后。短短时日,已是“元婴”之身,修炼之迅疾,想必代价不小,必然也是多受磋磨。
他抿抿嘴,突然有些原谅了蓝曦臣的不友善,还生出了一点小小的愧疚。也许当时自己出现在他识海,影响了人家的传承?
又或许是蓝曦臣被迫修炼,心情不好?这也很正常吗,自己被逼着练刀的时候,也总是感觉了无生趣。
又或者元婴期本身有副作用蓝曦臣走火入魔?
蓝曦臣达到元婴期能看见他的鬼气森森的经络所以歧视他?应该不会,曦臣哥哥没除魔卫道而只是赶走自己,肯定不是有敌意,应该只是单纯地不想看见他。
唉,算了。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做人当有此心胸,往事成空,方能海阔天空!
在和自家兄长的好友、好友的兄长、曾经的亦师亦友玩耍一番,还哭着求人家慢一点,还弄脏了人家的衣服,最后还唇齿相依渡来灵力……
聂怀桑一边哐哐撞墙一边掩面化出书翁的书册,拿出判官笔,嘎吱嘎吱写剧本……
装醉装傻装中毒,豁出去了!只要我演技够棒,社死就追不上我!
2
聂怀桑醒了。
蓝曦臣知道。
聂怀桑装睡。
蓝曦臣也知道。
清风朗月的雅正公子,生平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自私龌龊,什么叫痴心妄想。
也第一次尝到了寤寐思服的涩,和求而不得的苦。
蓝曦臣不是没有苦过的人。
修炼苦,父母生离苦,蓝氏的药膳苦,冷泉的修心苦,十数岁心澄眸澈、朗月天华的少年,不得不扛起一个家族的事务,直面仙门百家的阴私卑劣,被迫收敛锋芒,学会斡旋和避让也苦。
然而云深不知处,完美无缺的的碧玉、明月和霜雪,是不该觉得苦的。
他自小沉稳懂事,性情温煦柔和,本是这雅正通达的温厚家族里,培养出的最精锐、最优秀的子弟,他从不行差踏错,通晓俗世浮沉,此生唯一的目标,便是存续这个家族——无需带领它走向辉煌,只要每个弟子都雅正守心,行君子之事,修君子之道。
然则?
心魔陡生,蓝曦臣强行终止了周天的运转,冷汗涔涔、面色惨白地趺坐在蒲团上。
然则……
他违心赶走怀桑,又出于私心将他留下,处事不公,于己不忠;为赶走怀桑,对友人冷淡漠然,任其跪倒,为友不义;未能拦住父母传闻,以至名声有损,又对视同亲弟的同性起了不/伦之念,是为不孝不悌——他这等不忠不义不孝不悌之人,有什么资格,带上抹额,号一句雅正,谈所谓君子之道,被称一句“泽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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