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站在秦桓的角度上看,肯定是希望吴铭下针的。
可惜,秦桓现在张不了嘴说不了话。
躺在床上等死,对任何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但要让他们这些子孙拿主意,下决定,儿子辈的两人不开口,孙子辈更不敢多言。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病房的走廊十分压抑。
原本三三两两小声说话的人,也闭嘴不言,生怕一个不小心打扰到了秦家人的思考。
最终,早就退出秦家核心权力的老二发话了,同意吴铭下针。
老人更懂老人,秦桓二儿子前年还因为突然昏厥进了回医院,很能理解躺在病床上等死的那种感觉。
作为秦桓的二儿子,他跟秦桓并不是很亲,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太有主见了,秦桓大多数时候说不住他。
但让秦桓躺在病床上继续受罪这种事,秦桓二儿子做不出来。
二儿子知道,他的弟弟孙子们,不敢开口的原因,万一秦桓在下针过程中走了,罪魁祸首绝对是同意吴铭下针的人。
吴铭有责任,但毕竟是外人,还是秦桓特意关照过的人。
在秦桓能走动的时候,还逼着他的儿子孙子以及有出息的重孙子们,都立下字条,这一辈子都不准出手动吴铭一根汗毛,甚至连打听都不准打听。
可见吴铭在秦桓的心中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有了决定,吴铭没有跟秦桓子孙们多说什么,转身回了重症监护室。
自从救治了柳爸爸之后,吴铭身上就备着一盒银针,这会正好用到。
下针的穴道很多,初步预计下针时间要一个半小时。
当吴铭下了几个大穴之后,秦桓便能开口说话了。
等吴铭拔下最后一根银针,秦桓的声音中气十足。
重症监护室外,等待了一个多小时的众人,见秦桓不需要人搀扶自己走了出来之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算秦桓没有进重症监护室,也没见他这么精神过。
到了一百岁往上,能自己行走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可如今秦桓的动作,比他二儿子,三儿子都利索。
一个中年人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对着秦桓说,“爷爷,您知道我是谁吗?”
秦桓瞧了中年男人一眼,“你是我孙子,我是你爷爷。”
此言一出,走廊充满了笑声。
不管是不是秦家人,都真心为秦老高兴。
下一刻,秦桓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举动。
他一把搂着吴铭的肩膀,跟吴铭勾肩搭背,“我请你喝一杯去。”
一老一少说笑着走进了电梯,留下满场懵比的脸。
外面下着大雪,两人没有去餐馆吃饭,买了三瓶二锅头,一袋子猪头肉,一小碟花生米。
还真是秦桓付的钱,是秦家塞在他口袋里的寿钱。
按照习俗来讲,老人死了之后口袋塞着钱,走在黄泉路上打点打点牛头马面,争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很多大富大贵人家,会在老人口袋里塞着真钱,不在乎这点钱。
原本秦家是打算先塞真钱,等到了下葬时候,顾及影响再换成纸钱。
不曾想这钱被秦桓买了酒跟猪头肉,来招待吴铭。
吴铭不讲究这些,他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一个传奇,哪管什么习俗不习俗。
最后两人跑到了秦桓妻子的坟头,打着两把雨伞,擦一把雪,坐在坟前摆开了下酒菜。
秦桓先把二锅头倒了一半给老伴,才跟吴铭碰了酒瓶喝上一口。
“爽快!这也不让老子吃,那也不让老子吃,憋死老子了。”
“哈哈哈,你是爷爷还是他们是你爷爷?你就这么听孙子们的话?”
“听啊,哪能不听,这,就这里面躺着的是我老伴,陪了我整整七十八年,可惜啊,她没能见你一面。”
秦桓指着墓碑,墓碑上有张黑白照片,上面的老人笑的很慈祥。
“生老病死,人的轮回。”
吴铭看了眼墓碑,抬头望了望天空,雪花飘得很美。
有些地方的习俗是大年三十来上坟,现在是大年初七,墓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这墓园也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要是被人看到秦桓这么大的年龄还跑到这里喝酒,传出去绝对是一个轰动性的新闻。
“来,再干一口。我这是第一次跟你喝酒,也是最后一次了。”
秦桓喝了一大口,辛辣的酒入了喉咙把他呛的直咳嗽,赶紧塞了块猪头肉放嘴里嚼着。
“痛快,舒服。”
假牙把猪头肉嚼半烂,囫囵吞了下去,秦桓直喊舒服。
“多喝点,以后就没的喝了。”
吴铭笑了一下,主动跟秦桓碰瓶。
秦桓一点不介意吴铭说的话,哈哈的再次喝了一口。
等两人离开的时候,两小瓶二锅头已经被喝完了。
秦桓搭着吴铭的肩膀,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墓园。
当两人回到秦家的时候,秦家老老少少被吓坏了,两人一身酒气,谁也不敢说他们两个。
身为当事人的秦桓,一脸无所谓,带着吴铭来到四合院的堂屋,把子孙都撵了出去,亲自为吴铭斟茶。
“雨前龙井,好茶。”
秦桓得意的像个小孩子,喜滋滋的叕了一口,这是他大孙子上贡给他的。
吴铭抿了一口,茶绕齿香,余茵过喉。
“不错吧。”
见吴铭抿了一口,秦桓追问道,等着吴铭夸奖。
“还可以,我喝过的茶中能排前十。”
得到吴铭的赞誉,秦桓更高兴了,吴铭是什么人,他可不知道吴铭活了多久,能排的上前十,很不错很不错。
实际上,秦桓哪知道,吴铭是在糊弄他,就这雨前龙井,虽说不错,但能排上前一百就可以了。
只不过吴铭见秦桓没日子可活,说两句好话不算什么,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整整一上午,秦桓都跟吴铭在一起度过。
秦桓特别贪恋跟吴铭在一起的时间,跟吴铭在一起,他不停的笑,一直在笑,假牙以一小时掉一次的频率往地上掉。
秦桓也不以为意,假牙掉地上了,就拿起来在衣服上擦擦塞嘴里。
还好没被秦桓子孙们看到,不然又是一阵纠结,纠结自己该不该多嘴去提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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