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你是在我的计划里——下个月的某一天,当你还没有成为我的儿媳妇,大家会发现你神秘地死去,脖子上依然缠着那条紫色的丝巾。这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谁让你有那条丝巾?人们会联想到钱灵的死,认为是你们以前的关系惹上的麻烦。当然,也可能有人怀疑到盛赞,因为他与你们两个死去的女人都谈过恋爱,但我肯定会给他安排好不在现场的证明,而绝不会有人怀疑到我——只要你死了的话!”
盛太太平静地说完这些冷酷地话,仰头对着飞雪的夜空冷笑起来。
听着这不寒而栗的笑声,就连盛赞也头皮发麻地抓住她说:“妈妈!你什么人都没有杀过!全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我要带你去做精神病鉴定!”
田小麦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动不动地站在雪中,她刚为自己躲过一场劫难——要不是靠着记忆力惊人的鼻子,下个月她就会像许碧真、慕容老师、钱灵一样,被紫色丝巾无情地杀死,化作又一具美丽的尸体。
忽然,看着盛太太的微笑的双眼,小麦感到一阵深深的恶心,有什么要从胃里翻腾出来。
转头看着外面的世界,路边广告牌上不断闪过“MerryChristmas”,还有赶着驯鹿的圣诞老人。
盛太太伸手接出几片雪花,看着雪花溶化在手掌心。
“小麦,我会去见警察的。”
说罢,盛太太沿着来时的足迹,穿过医院大楼门口那片积雪。
盛赞也低头跟在母亲身边,耿耿于怀地回头看了小麦一眼。
田小麦却站在雪地里没动,痴痴地看着他们母子的背影,渐渐隐没在医院大楼里,警官老王正在等待他们。
一粒冰冷的雪落到唇上。
她从包里小心地取出一张纸条,灯光下照亮一行潦草的字——
我心里难受你
这行来自十年前的文字,被埋入坟墓迟到了十年的文字,渐渐被雪水打湿化开,就像一封出土的古代书信,一遇到空气就迅速化作乌有。六个平淡无常的简体汉字,也像六只蝴蝶张开翅膀飞舞起来,直到中间那两个字完全消失到雪夜深处。
没有了中间的“里”和“难”,只剩下“我心受你”。
我心受你
田小麦看懂了这句话的意思,合起来就是十八岁那年的夏天,有一个少年对自己写下的誓言——
我愛你
迟到了十年,还算不算晚呢?
又一滴眼泪,热热的眼泪,融化了纸上的雪粒,也融化了中间剩下的“心”和“受”。
终于,她高高地抬头仰望,穿过茫茫无边的黑夜,穿过平安夜的风雪,看着医院的第十八层楼,想象某扇窗户里是手术室,想象那个男人已安全苏醒。
他睁开眼睛,回到了十三岁。
蔡骏
2010年7月7日星期三初稿于上海
2010年8月4日星期三二稿于上海
2010年12月23日星期四三稿于上海
2011年2月16日星期三四稿于上海
2011年3月15日星期二五稿于上海
2011年3月26日星期六六稿于上海
2011年4月24日星期日七稿于上海
被删除的结尾
2020年。
我是秋收。
我说过我在写小说。
这是我的第一篇小说,也许还不是最后一篇。
世界上许多出色小说,都不过是作者的幻觉,而我写的这篇却是真实的幻觉。
2010年,我以故意杀人罪未遂被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十年,我在这座安静的监狱里,用了十个春夏秋冬,终于写完了这篇小说。
我在这里的编号是“1914”。
虽然,我的左臂留下一个红色的伤疤,但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我也没有再想过要自己结束生命。
面对铁窗的许多长夜,我会想起那个人,想起我的第一次的爱,也是最后一次的爱。
我曾经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可以跨越我们之间的深沟。
可惜,那只是一个幻觉,真实的幻觉。
她,恐怕早就嫁作人妇,生了孩子,做了妈妈——不止一个?最好是一对儿女,都长得和她一样漂亮。她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儿媳......
希望她彻底地遗忘我。
我放下笔,合上书稿,蜷缩在角落里,渐渐睡着了......
“1914!”
忽然,狱警在监房的铁窗外喊我的名字,
今天,是我刑满释放出狱的日子。
刑期是从被羁押那天开始算起,也就是从2010年的平安夜,到2020年的平安夜。我从狱警手里换上一套便服,感觉不穿囚服还有些难过。我背起挎包,走出层层把守的铁门,来到监狱外的空地。我伸开双手看着自由的天空,与监狱里的天空并没太大区别。
可惜,我没有看到那个人。
冰冷的雪籽,再次被北风席卷而来,无情地打在脸上。
当我穿过监狱大门外的田野,走向长途汽车站的时候,一辆汽车开到我的身边停下。
车窗迅速摇下来,露出一张略显陌生的脸,开车的男人大叫一声:“喂!阿秋!”
我愣了一下,弯下腰仔细辨认他的脸。
“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古飞!”
原来是他啊,时间真是砸在脸上的板砖,原来干巴消瘦的他,居然成了一个过早发福的胖子,看来这十年来他过得还滋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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