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朗坐在马车内,行在回程的路上。
闭目思索着孙子仲今天的话,愈加觉得有些不对劲,片刻,他忽然睁开了眼睛,向车夫吩咐道:“快回去!”
车夫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大人,您说什么?都这么晚了……”
苏清朗直接从车内钻出来,拎着车夫的衣领道:“回去,赶快!”
见他一副焦急的样子,车夫哦哦了一声,连忙调转车头,朝着天牢折返了回去。
此时已是晚间,看守天牢的人轮番休息,见苏清朗回来,一个个又打起了精神,跟在他的身后,来到孙子仲的牢房。
牢房内,孙子仲的尸首悬挂在半空,在墙壁窗户透露而来的晚风中,微微摇曳,像是一个游荡在深夜中的鬼魅。
狱卒吓了一跳,赶忙打开牢门查看,一行人七手八脚将孙子仲取下,又掐人中又按胸口的,可惜,忙活了半晌,孙子仲终是没有反应,最后伸手搭在他的鼻间一试,已然没有了呼吸。
犯人自杀,他们却不知道,狱卒很是害怕,试探地看了看苏清朗,却见他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孙子仲,片刻后,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倒,幸好靠在了后方另一间牢房的墙壁上。
“苏,苏大人……”狱卒声音颤抖,尽是恐惧:“孙公子他……”
再一抬头,却见苏清朗泪流满面,靠着身后的墙壁,缓缓转过身去,什么话都没有说,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
其他人收到消息的时候,时间已是三更,蔡钧第一时间赶到天牢,梅柳生由于担心苏清朗,便留在府中等他。
坐在房间内,面上虽然平静,心里却是忐忑的很。
早知道,他今天就不会让苏清朗去见什么孙子仲,现在倒好,好不容易养好的身体,指不定又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他有想过,以苏清朗现在的心情,可能今天不会回来了,甚至有几次,忍不住想去找他回来,可反过来想想,如此大张旗鼓地去找他,反而更容易戳中他心里的伤疤,除此之外,他还另有一些私心的打算。
苏清朗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便时常对他视而不见,不理不睬,虽然现在还住在他的府中,但态度明显疏远了许多,他没有与苏清朗一直这样下去的打算,既然他不肯主动,那么,就由他逼他走出这一步。
毕竟尚书府中已经没人了,苏清朗和他爹还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两人的关系尚未缓和,此时自然不会回苏府,不回他的府邸,还能去哪儿?
因此,担忧的同时,梅柳生亦是有些期许,在心中盘算着,回来吧,回到我的身边,除了这里,你哪儿也不能去。
然而,他等了一个时辰,苏清朗都没有回来。
这时,梅柳生才彻底地慌了,心里想着,会不会是在路上出了事,还是一时想不开,又躲哪儿伤心去了?
终于忍不住,不想再等,站起身准备出门,刚刚跨出门槛,却见苏清朗恰好回来了。
他停住了脚步,望着苏清朗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顿了顿,还是决定对孙子仲的事情装不知情。
只是道:“清朗,你回来了。”
苏清朗正恍惚着,闻言,抬眸看向他,静默片刻,才嗯了一声。
梅柳生向他走近,道:“见你久不回来,我还想去接你。”
苏清朗低着头,瞥了他一眼,梅柳生知不知道孙子仲的事,他不能确定,不过,他也不想跟梅柳生说起这件事。
于是,仅是含糊道:“在路上耽搁了,没事。”
迈步走进屋中,梅柳生也跟着他进去,苏清朗转身看他,颇有些拒绝的意味。
苏清朗现在住着的,是梅柳生以前的房间,因前些时日他生病垂危,梅柳生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特殊情况么,两人倒也没什么忌讳,不过现在他都好了,自然不大愿意再与梅柳生住在一起。
不过,尚书府被人砸成那个样子,奴仆下人已被他遣走,自是不能再住了,苏府,更是不想回去。
算来算去,唯一能住,而且对他来说,能够保证安全的,只有梅柳生这里。
既然是客,感激人家的收留和照顾都还来不及,自然不能喧宾夺主,苏清朗便是再怎么不愿意,也不能把他赶出去。
他说不出口,梅柳生自是厚着脸皮,装作不知道,不仅住在了一个屋檐下,还想方设法地挤在了苏清朗的床上。
他避开了苏清朗的目光,刻意忽视他的拒绝,道:“很晚了,快些休息吧。”
苏清朗心中有事,只想画地为牢,将自己缩成一团,好好伤感一番,也没有那个力气与他计较,只能由着他去。
两人洗漱完毕,合衣躺在床上,梅柳生怕他伤心过度,憋在心里又憋出病来,于是试探地道:“子仲兄如何了?”
苏清朗默了默,良久,才道:“还好。”
他说这话,不是故意隐瞒,而是实在不愿意再开口。
一直以来,陪伴他的好友知己,就那样死在他的面前,明明好好的一个人,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喝酒,说话,仅仅是一个回程的功夫,就永远地没了。
为什么要死呢?因为愧疚。
可是,做人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只想着让自己好受,便不顾及他人的感情。
他是如此的难过,知道孙子仲与那个案子有关,他想过要去骂他,去打他,虽然心里已将他质问了千万遍,却唯独没有想过,要让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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