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苏清朗走后,裴延来到暗间,梅柳生正站在门口。
他走了过去,跪在梅柳生的脚边,请罪道:“微臣一时大意,坏了殿下的计划,还请殿下处罚。”
梅柳生没有回答,只是望着面前的暗门,似是喃喃的感慨道:“聪明,实在是太聪明了……”
他回过神来,转过头看向裴延,打量了他片刻,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道:“我知你是为我好,裴卿又何必致歉?怪只怪苏清朗此人太过精明,不过一点点端倪,就被他抓住了把柄。”
裴延站起来道:“那殿下,我们接下来……”
梅柳生思索片刻,叹了口气:“所幸他现在还不知道本王的身份,暂且按照他的要求去办吧。”
裴延点头应承,又道:“殿下放心,微臣必定竭尽所能,尽快铲除苏清朗,绝不让他威胁到殿下的安危。”
梅柳生嗯了一声,神情似乎漫不经心,更甚至是一种心虚,又听裴延道:“只是有一事,微臣还是不懂,苏清朗罪恶滔天,依今日所见,他已决心与秦翦勾结,再无回头的可能,殿下为何执意策反此人?”
梅柳生闻言沉默下来,片刻后,才回答道:“本王只是念他聪颖过人,若是走正途,会是个利国利民的贤臣,况且,他跟随秦翦多年,最是了解秦翦的弱点,若是洗心革面投靠我们,本王的大业必会事半功倍。”
裴延若有所思的点头,然而望着梅柳生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审慎。
两人静默片刻,裴延又道:“殿下,莹儿这几日随拙荆学了几道点心,正想拿去给殿下尝尝。”
梅柳生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不必了,本王不喜甜食,裴姑娘的心意,本王心领了。”
听到梅柳生的拒绝,裴延一时语塞,又试探的道:“这……莹儿今日心情似乎不大好,微臣几经劝解也没什么效果,不知殿下可否去看一看她?那丫头向来喜欢殿下,殿下若是去了,兴许还能开导开导。”
见他不依不饶,梅柳生的眉目间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却依旧耐着性子道:“本王待会儿还有些事,裴姑娘那边,就有劳裴卿代本王赔罪,前些时日底下的人呈上一件有趣的宝贝,待会儿本王让人送来,算是讨一讨裴姑娘的欢喜。”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延也不好强行把自家侄女,推到梅柳生的跟前,只好收敛住神色,恭敬向他谢恩。
梅柳生带上斗篷,正欲离去,却又顿住脚步:“对了,除了你我,不可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裴姑娘既已知道,那就算了,其他人,尤其是陆大人,心思单纯,容易遭人陷阱,对他千万不能提起一句。”
裴延听此,赶忙向他躬身行礼:“是,殿下放心,微臣必定谨慎。”
相府门外,苏清朗抬脚跨过高高的门槛,朝着不远处柳树下自己的马车走去。
来到跟前,车夫见到苏清朗,正想上前迎接,却见苏清朗身子一歪,差点倒了下去。
车夫吓了一跳,赶紧扶了一下,关切问道:“大人,您没事儿吧?”
苏清朗刚才放手一搏,为自己争取了一条生路,然而千钧一发,情况危急,犹如在地狱中走了一遭。
他惊魂未定,两条腿都在打软,依靠着车夫,反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不住发抖的手中,全是汗迹。
听到车夫的询问,他回过神来,苦笑着摇头道:“我没事。”
“那大人……”车夫迟疑的问道:“接下来可是要回府?”
苏清朗思索片刻,又沉沉的叹了口气,道:“先送我去秦相府吧。”
走在路上,此时已是傍晚,似血的残阳映照之下,为古城凭添了几分凄厉的美感。
街道两边的人群熙攘,倒卖货物的商贩,偶然行过的路人,还有住在街巷里,追逐打闹的孩童们。
叫卖的声音风趣婉转,小毛驴颈间的铜铃叮叮当当,不远处的高楼上传来丝竹管弦,美妙的乐声,回荡在楼阙间,苏清朗闭上眼睛,甚至隐约还能听到酒宴上人们推杯把盏的欢笑声。
这是他的长安,属于他的长安,在他怅惘迷茫之际,便是他心之所向的彼岸。
这里见证了他的成长,见证了他的辉煌,这里有他心心念念不愿忘却的至爱,有他岁岁年年不敢抛弃的梦想。
曾经的壮志豪言,曾经的踌躇满志,一切恍如云烟,又在灰飞烟灭之后,再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曾意气风发,要为古城重焕往日的光彩,也曾浴血奋战,要为南唐守住最后一分筋脉,然而一己之力,多么渺小,相对于历经了上千年的古城来说,岁月流逝,不过转眼之间,而一个人的生命,再长,能有多长?
所以,他还能做些什么,还可以做些什么?
午夜梦回之际,他扪心自问,经常陷入这样的困惑中,然而求索的结果,只能是继续前行。
人生在这个世上,就有他肩负的责任,他既有了这样的机会,就该多一分努力,再多一分努力,为了需要他的人们,为了守护那些他们曾经约定的东西。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个人就如汇聚在高楼之下的蝼蚁,大厦倾颓,生灵涂炭,万千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生命会随之逝去,所以即便知道这座高楼已经千疮百孔,再难挽救,他也只能负重前行的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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