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陆建华(选三十八封)
一、一九八一年七月十七日
建华同志:
你把来信夹在《珠湖》里,我拆封后当时未及逐页翻阅杂志,未发现,前天翻看《珠湖》,才看到,迟复为歉。
昨天到《北京文学》去问了问,你的文章他们决定采用,已发稿,在八月号。再过一个多月,你就会收到。听编辑部说这篇文章写得不错。希望你再接再厉,多写。
《珠湖》我极粗略地翻了一下,作为一个县的刊物,水平还说得过去。总的印象,诗的水平较小说高,有些诗有点哲理。吕立中的《蚕》就颇有意思。这首诗有点(的)词句还可调整调整。我大胆为(之)改动了一下,录出供吕立中同志参考:
春蚕一口一口地吐丝,
吐出的丝又白又亮。
如果对它施加压力,
得到的只是一泡黄浆。
小说,大都太简单,只是说一件事,人物不够突出,缺少深度,作者又多急于说一种思想,一种一般化的,不是作者个人的,独特的,深有感触的思想。语言上也少风格。如何提高,恐怕也只有多读、多想、多写。
关于我回乡事,一时尚不能定。且等我和家中人联系联系,秋凉后再定。
匆复,即候
著安
汪曾祺
七月十七日
二、一九八一年八月十一日
建华同志:
八月五日来信看到。——我到青岛去住了半个月,昨天回来才看到。
我曾在《小说选刊》上发表过一篇《关于〈受戒〉》(大概是今年的第一期或第二期,我手边无此杂志),你要了解的问题,文中大都说了,你可以找来看看。
庵赵庄是有的。那个庵叫什么庵我已经记不得了。反正不叫荸荠庵,荸荠庵是我造出来的庵名。我曾在这个庵里住了将近半年,就在小说里写的“一花一世界”那几间后屋里。三个大和尚和他们的生活大体如小说中所写。明海是虚构的。大英子、小英子有那么两个人。
“四十三年前的一个梦”,无甚深意,不必索解。
《莫名其妙的捧场》我昨天看了。他要那样说,由他说去吧。你要争鸣,似也可以。但不必说是有生活原型的。原因如你所说,小说不是照搬生活。
你的评《大淖记事》等三篇小说的文章,《北京文学》已发在八月号,再有十来天即可见广告。我在青岛还写了一篇《徙》,也是写家乡人物的。估计《北京文学》会用(我到青岛是应《北京文学》之邀而去的)。发表后,你可看看。一个人对一个地方,一个时期生活的观察,是不能用一篇东西来评量的。单看《受戒》,容易误会我把旧社会写得太美,参看其他篇,便知我也有很沉痛的感情。
问好!
汪曾祺
八月十一日
三、一九八一年八月二十七日
陆建华同志:
《中国文学》(外文)选用了你的文章,拟于英文版八二年第二期用,英(法)文版八二年第一期用。他们根据对外的口径,作了一些删节。他们把删节稿(中文,一式两份)寄给我,问我有何意见。我无意见,只改了两处极小的文字。不知他们寄给你没有。我把其中一份寄给你,你看看,如大体上同意,即寄还给他们(他们还要译成外文,望早点寄还给他们)。如有意见,可提出。《中国文学》的地址是:北京西城区百万庄。联系人是吴。
《中国文学》已发了我的《大淖记事》(我尚未见到),明年二月将发《受戒》,并告。
汪曾祺
八月二十七日
四、一九八一年九月二十八日
建华同志:
你给我的信收到。给剧院发的邀请函,我今天去问了院长办公室的秘书,则云尚未见到,大概因为是挂号,要慢一两天。估计明后天当能收到。
我大概是十月四日离开北京。到南京可能要逗留两三天。因为我答应给《人民日报》写一篇《故乡水》,要去找找水利厅的一个老同学胡同生,听他谈谈,要一点资料,行期定准后,当再给你发一信。
我解放后写的小说,除了你已看到的《受戒》《大淖记事》《异秉》和《岁寒三友》外,尚有:
《羊舍一夕》,大概发表在一九六三年头几期《人民文学》,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短篇小说选》和上海文艺出版社《建国以来短篇小说选》第三册都收了这篇。
《看水》,《北京文艺》一九六三年,何期,记不清了。《王全》,《人民文学》一九六三年的后几期。(以上三篇曾在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了一小册子,书名《羊舍的夜晚》)。
《骑兵列传》,《人民文学》一九七九年,八〇年。
《黄油烙饼》,《新观察》,八〇年某期。
《寂寞与温暖》,《北京文学》八〇年第一期。
《天鹅之死》,《北京晚报》。
以上诸篇都已收在北京出版社的《汪曾祺小说》里了(集中还收了我解放前写的四篇)。这选集大概十一月即可出书。零散搜寻,颇为费事,你不如等书出之后一总看吧。
近期发表的有:
《晚饭后的故事》,《人民文学》,八月。
《鸡毛》,《文汇月刊》,九月。
《七里茶坊》,《收获》,最近一期。
此外,十月的《北京文学》将发一篇《徙》,《雨花》年内可能发《故乡人》,《十月》也可能发一篇《晚饭花》或《故里杂记》。你如想写关于我的评论,最好等年底动手,这样材料可以多一些。我看此事不宜过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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