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中毒,如受电,当之者必喑哑萎悴,动弹不得,失其所信所守。”美之所以为美,恰恰如此。(《烛虚》)
沈先生对自然有一种特殊的敏感,有泛神倾向,他很易为“现象”所感动。河水,水上灰色的小船,黄昏将临时黑色的远山,黑色的树,仙人掌篱笆间缀网的长脚蜘蛛,半枯的柽柳,翠湖的猪耳莲,水手的歌声,画眉的鸣叫……都会使他强烈地感动,以至眼中含泪。沈先生说过:美丽总是使人哀愁的。
沈先生有时是生活在梦里的。
夜梦极可怪。见一淡绿百合花,颈弱而花柔,花身略有斑点青渍,倚立门边微微动摇。在不可知地方好像有极熟习的声音在招呼:
“你看看好,应当有一粒星子在花中。仔细看看。”
于是伸手触之。花微抖,如有所怯。亦复微笑,如有所恃。因轻轻摇触那个花柄,花蒂,花瓣。近花处几片叶子全落了。
如闻叹息,低而分明。(《生命》)
这很难索解,但是写得多美!
沈先生四十岁以后一直是在梦与现实之间飘游的。
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
这里的“我”、“人”都是复数,是抽象的“人”,哲学的“我”,而沈先生的思索,正如他自己所说,是“抽象的抒情”。
要理解一个作家,是困难的。
关先生编选的这本书虽是资料性的工具书,但从他的选择、分类上,可以看出是有自己的看法的。关先生的工作细致、认真,值得感谢。
一九九三年十月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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