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眼我从小学三年级《自然》教科书上知道蜻蜒是复眼,就一直捉摸复眼是怎么回事。“ 复眼” ,想必是好多小眼睛合成一个大眼睛。那它怎么看呢?是每个小眼睛都看到一个小形象,合成一个大形象还是每个小眼睛看到形象的一部分,合成一个完全形象捉摸不出来。
凡是复眼的昆虫,视觉都很灵敏。
麻苍蝇也是复眼,你走近蜻蜒和麻苍蝇,还有一段距离,它就发现了,嘈——,飞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人长了一对复眼?还是不要!那成什么样子!蚂炸河北人把尖头绿蚂炸叫“ 挂大扁儿” 。西河大鼓里唱道:“ 挂大扁儿甩子在那荞麦叶儿上” ,这句唱词有很浓的季节感。为什么叫“ 挂大扁儿” 呢?我怪喜欢“ 挂大扁儿” 这个名字。
我们那里只是简单地叫它蚂炸。
一说蚂炸,就知道是指尖头绿蚂炸。蚂炸头尖,徐文长曾觉得它的头可以蘸了墨写字画画,可谓异想天开。
尖头蚂蚌是国画家很喜欢画的。
画草虫的很少没有画过蚂炸。齐白石、王雪涛都画过。我小时也画过不少张,只为它的形态很好掌握,很好画,——画纺织娘,画帼帼,就比较费事。我大了以后,就没有画过蚂炸。
前年给一个年轻的牙科医生画了一套册页,有一开里画了一只蚂炸。
蚂昨飞起来会格格作响,不知道它是怎么弄出这种声音的。蚂炸有鞘翅,鞘翅里有膜翅。膜翅是淡淡的桃红色,很好看。
我们那里还有一种“ 土蚂炸” ,身体粗短,方头,色如泥土,翅上有黑斑。这种蚂炸,捉住它,它就吐出一泡褐色的口水,很讨厌。
天津人所说的“ 蚂炸” 实是蝗虫。
天津的“ 烙饼卷蚂炸” ,卷的是焙干了的蝗虫肚子。河北省人嘲笑农民谈吐不文雅,说是“ 蚂炸打喷嚏—满嘴的庄稼气” ,说的也是蝗虫。蚂炸还会打喷嚏?这真是“ 遭改” 庄稼人!小蝗虫名蜻。有一年,我的家乡闹蝗虫,在这以前,大街上一街蝗埔乱蹦,看着真是不祥。
花大姐瓢虫款款地落下来了,摺好它们黑绸衬裙——膜翅,顺顺溜溜;收拢硬翅,严丝合缝。瓢虫是做得最精致的昆曳。
“ 做” 的谁?做的上帝。
上帝?上帝做了一些小玩意儿,给他的小外孙女儿玩。
上帝的外孙女儿哦,上帝说:“ 给你!好看吗?”
“ 好看”
上帝的外孙女儿?对!瓢虫是昆虫里面最漂亮的。
北京人叫瓢虫为“ 花大姐” ,好名字!瓢虫,朱红的,瓷漆似的硬翅,上有黑色的小圆点。圆点是有定数的,不能瞎点。黑点,叫做“ 星” 。有七星瓢虫、十四星瓢虫……星点不同,瓢虫就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吃蚜虫的,是益虫一类是吃马铃薯的嫩叶的,是害虫。我说吃马铃薯嫩叶的瓢虫,你们就不能改改口味,也吃蚜虫吗?独角牛吃晚饭的时候,呜——扑!飞来一只独角牛,摔在灯下。它摔得很重,摔晕了。轻轻二捏,就捏住了。
独角牛是硬甲壳虫,在甲虫里可能是最大的,从头到脚,约有二寸。甲壳铁黑色,很硬。头部尖端有一只犀牛一样的角。这家伙,是昆虫里的霸王。
独角牛的力气很大。北京隆福寺过去有独角牛卖,给它套上一辆泥制的小车,它就拉着走。
北京管这个大力士好像也叫做独角牛。学名叫什么,不知道。
磕头虫性唱镇飞马飞昆虫备忘录我抓到一只磕头虫。北京也有磕头虫我觉得很惊奇。我拿给我的孩子看,以为他们不认识。
“ 磕头虫。我们小时候玩过。”
哦。
磕头虫?的脖子不知道怎么有那么大的劲,把它的肩背按在桌面上,它就吧答吧答地不停地磕头。把它仰面朝天放着,它运一会气,脖子一挺,就反弹得老高,空中转体,正面落地。
蝇虎蝇虎,我们那里叫做苍蝇子,形状略似蜘蛛而长,短脚,灰黑色,有细毛,趴在砖墙上,不注意是看不出来的。蝇虎的动作很快,苍蝇落在它面前,还没有站稳,已经被它捕获,来不及嘎地叫上一声,就进了蝇虎子的口了。蝇虎的食量惊人,一只苍蝇,眨眼之间就吃得只剩一张空皮了。
苍蝇是很讨厌的东西,因此人对蝇虎有好感,不伤害它。
捉一只大金苍蝇喂蝇虎子,看着它吃下去,是很解气的。蝇虎子对送到它面前的苍蝇从来不拒绝。这蝇虎子不怕人。
狗蝇世界上最讨厌的东西是狗蝇。狗蝇钻在狗毛里叮狗,叮得狗又疼又痒,烦躁不堪,发疯似的乱蹦,乱转,乱骂人,——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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