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竹林一别,许照尘便回到了明光寺,重新挂上牌匾,闭门谢客,剔青丝,着僧袍,一心常伴青灯古佛,许照尘又成了照尘和尚。
明光寺里所有色彩鲜妍的物什都被清理了出去,包括那满园的红梅。
照尘抬手拂过红梅花瓣,想到那时他一心想讨昭华道君欢心,栽了满园红梅,却忘了昭华道君如今可能不再喜欢红梅了。
是许照尘栽下它们,那就让照尘和尚来结束它们罢。
等清理完红梅,照尘又拿出那把伞来。
昭华道君恐怕早已忘记了这把伞,但许照尘却是日夜伞不离身,总想着要扔了,可每每扔了出去又捡回来,终究是舍不得。
也让照尘和尚将它解决了罢。
明光寺里总算没了昭华道君的痕迹,照尘身心俱疲,回到禅房,乍一看见佛像上倒映出自己的人影,越发清减,憔悴得几乎让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似乎重新出家也没能让他好受多少,他并未看破红尘,更没法斩断情丝,他渡了很多人,唯独没法渡他自己。
照尘从此再也没有抚过一次琴,坐禅时常常莫名入睡,整夜整夜梦到一个场景,白衣仙人渐行渐远,他只能停留在原地,醒来时泪湿枕巾。
照尘想,自己终究是栽了,这辈子都爬不出名为昭华的泥淖。
他终究还是爱着昭华道君。
元宵佳节,洛阳城处处笙歌,欢声笑语。
明光寺却是冷清寂静,毫无生气。
照尘在院子里头点了一盏盏祈愿灯,缓缓飞上天空,星星点点好看极了。
“贫僧别无所求,”照尘双手合十,望着一盏盏祈愿灯,“只求昭华道君平安顺遂,贫僧愿替他承受一切灾,一切祸。求上苍保佑。”
宁骁感受到一股极其精纯的念力加持己身,他正在同于渚清行云雨之事,忙得很,也不在意,照例指使林寻羽,传音进面具:“你去看看怎么回事,有人在我身上加持了念力。”
林寻羽任劳任怨,神识脱离面具,前往念力来源。
是照尘,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林寻羽心底滋味难明。
世间痴男怨女何其多,情情爱爱看似毫无意义,却又彰显其强大之处,照尘如今不过一个渡劫期修士,修为低微,可是他的念力,确是能叫仙帝动容的。
照尘与他同病相怜,他本是不惹凡俗的道修,照尘本是六根清净的佛修,却同时在昭华道君身上沾染了情字,苦海无边,回不了头了。
他栽在昭华道君身上,出不来也不想出,照尘却是重新出家,显然想斩断烦恼丝,他倒不如帮一把,显一下神通,让照尘放下那段执念。
大道轰鸣让照尘睁开眼,威严却不失平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昭华本不是缥缈之人,吾不能保佑他。此人注定要离去,汝最好放下。”
照尘如今修为不够,看不透仙帝手段,只以为上苍真的回应他了,虔诚大拜:“谢上苍指点,只是贫僧所爱者唯此一人,并不可能放下。”
林寻羽叹息:“痴儿!痴儿!”
“贫僧甘之如饴。”
林寻羽思忖一番,既然装上苍无用,那便扮作昭华道君罢。
上次没有完全斩断,今日他便替昭华道君彻底断了这孽缘。
上苍声音不再出现,照尘起身,一回头便看见了负手而立的昭华道君。
“道君。”照尘神色平静,合十一礼。
“大师一番深情,本君感激不尽,”林寻羽拱手还礼,“只是,本君确实不是缥缈人,终有一日将离开缥缈,回归仙域,请大师不必耗费神思了。”
照尘欠身垂目:“贫僧知晓,望道君保重,早日得偿所愿。”
林寻羽深深看了他一眼,贯穿虚空离开。
此时明月正圆,春花初放。
照尘惨然一笑,望向银盘一样的明月:“你不是他,又怎能代替他,叫我斩断因缘?……也罢,权当你是他倒更好。”
不论你是谁,把你当作他,斩了这孽缘,想必他会高兴罢?
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林寻羽一回竹林便察觉一位渡劫气息正往这边赶,他一皱眉头,布下结界,免得扰了昭华道君清净。
宁骁当然也感知到有人过来,抽身而退:“又是谁?”
林寻羽:“摇天宗的人,不知道来做甚。”
于渚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沉浸在之前的云雨中没回神,晕晕乎乎地起身:“怎么了?”
宁骁:“你的同门来寻你。”
于渚清慌了:“道君信我!我未曾同任何人透露此地!”
“本君知晓,你身边带了玉牒,想必他们由此寻来,”宁骁撤去了林寻羽布下的结界,“你去罢。”
于渚清赶紧穿衣服:“多谢道君……我去去就来。”
宁骁:“不必,本君要睡下了,你办完事便跟他们回宗门罢。”
于渚清一愣:“道君可是生气了?”
宁骁望了他一眼:“你值得?”
于渚清顿时没了脾气,自打一个嘴巴:“是在下想岔了,明日再来寻道君。”
林寻羽看看于渚清匆匆离去的背影:“一位渡劫亲自来寻人,想必事情非同小可,需要我去看看么?”
宁骁打了个哈欠:“无所谓,随你高兴。”
林寻羽还是跟上去了,昭华道君固然不在意此事,他却不能不为道君考虑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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