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人生的路,是他自己选好的,早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
如果说几个月前,让他重新选择,他依旧会选择这条路。
就像她一样……
“相信我,这些事情我都会处理好的。”他将她扶到梳妆台前,放下她的头发,“你的头发乱了。”
说着,他低头去拿旁边的梳子,却不小心滑落在地。俯身将它捡起来,他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见藏在下面的暗格,他轻轻的将它抽出来,一股苦涩的味道传来。
“笙澜。”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神乐慌忙将他拦住,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这是百味草……你疯了?!”他暴怒地握着她的双肩,颤抖着声音问道:“小乐,你疯了?你竟然在吃这个?你吃了多久了?来人!传大夫……”
“不用了,已经这样了。”她抬手放在他的手背上,“笙澜,我已经吃了半个月了,从上次见到小夜之后,我就开始吃了。”
“那个时候,你就想到了死吗?”笙澜面若死灰,眼瞳黯然下来。
“小夜他做的一切,其真实目的不是要毁了皇室和月重宫,一切都是想报复我对他的背叛。”她笑道:“现在,汮兮带着他离开了。就算一年后,他又回来,那个时候我不过是一堆白骨,他心里的仇恨也会随着我的死而慢慢淡化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相信百味草是有解药的!”
“百味草没有解药的,笙澜。”她抬头对他笑了笑,笑容里没有苦涩,没有后悔。
他脸色苍白,无力地垂下手,扶着桌子努力地站稳,“神乐,你那日说欠我的,是吗?那我要你活下去,活下去来偿还你欠我的吧。”
“可是我不能了。”
“能的,只要你愿意,我就会想办法缓解你体内的毒素。还有……你说,熙族不能没有传人,但是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子嗣必须在你的名誉下才能活下来吗?”他回身将她抱在怀里,头放在她肩头,“百草味的解药就是人的求生意志。神乐,那日你想让礼儿为我生下子嗣,我会的,但是,你知道,你若是死了,那孩子也等同于死了。既然这样,那你就还我一个孩子吧,可以吗?”被他紧紧地抱着,她的心却更是一点点地变凉。
百味草是慢性毒,是一种服用半个月后会在一年之后才突然死去的剧毒,如果期间有解药,或者中毒人能够忍受剧毒给予的痛苦,那或许能够挺过去。
“好,我以神乐之名为你留下一个孩子。”
翌日,公主殿下怀孕的事情昭告天下,举国一片喜庆。
次年,夏日。
黑暗之河上,月光清幽,淡淡地洒在这片诡异的土地上,让那些华丽盛开的白骨之花看起来更加妖冶。
“咔嚓。”“咔嚓。”
这些日子以来,每个夜晚,黑暗之河上就会上演这么恐怖的一幕。
数不清的骷髅从地下冒出来,像穿上引线的傀儡一样,跟着一阵清幽的笛声,踩出整齐的步伐,慢慢前行。
在黑暗之河躲藏的恶灵早就被度化,化成一个个光球围绕在斜靠在树梢上的那个人。
华丽的银发,精致的面孔,闭合的眼睛,修长的睫毛贴在脸上,宛若蝶翼,罩住了那一弯诡异的金粉月牙。碧绿的笛子遮住了那凝红的薄唇,却遮不住他抬眼时,那金色眼瞳散发出来的妖媚和邪气。
“咔嚓!”手在空中划过一道浮现,那边的骷髅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齐齐跪下。
此时天空乌云翻卷,迅速遮住了那一轮残月,黯然的天空下,唯有他身边的那片土地明亮如白日。
勾起薄唇,他将玉笛放在了脖子之上,而脚下的骷髅都齐齐举起手臂和他做着同样的动作——封喉,脚下大地晃动,然后又是连续的咔嚓声——
汮兮惊恐地躲在树后,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骷髅们竟然齐齐砍下了自己的头颅!
这就是南疆最恐怖的灵术——终极傀儡术。
弹手屈指,就操控了一个人的生死,不,是一群人的生死。
姬魅夜满意地看着滚落一地的骷髅头,又低头看着手里的笛子,笑道:“神乐,好久不见!”
他仰起头,金色的眼瞳泛着妖邪的光,看着黑云翻卷的天空,唇角的笑容慢慢漾开。
空中,白骨之花的花瓣在飞舞,不时地扫过他的面颊,坠落在银色的发丝之上。
一夜发生白?他笑,将发丝捋在手心,仔细端详。
那一夜,眼睛传来一阵莫名的灼痛,他晕了过去,走进了一个漫天红霞的梦境里。
梦里面,那个女子一身红色的嫁衣,金色流苏飘过额头,笑盈盈地走来,牵着他的手,“小夜,今生为卿而生……”
他上前轻轻地拥住她,低头吻向她的唇,然而,她却突然后退一步,脸上带着残忍的笑,“但是,我不能嫁给你。能为我夫者,天下唯有笙澜。”然后她转身,踩着金色的绣履慢慢走向远处那个同样身着红色喜服的人。
“乐儿,乐儿……”
他疯狂追逐她,然而天空却飞来无数支铁箭,她亦冷声道:“你走吧,你扰我婚礼,今日之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否则,休怪我无情。”说完,她亦笑着靠在了那个人的怀里。
从那个噩梦中醒来,他陡然听闻公主怀孕的消息。
他在这里忍受着被恶灵啃噬的痛苦、族人的追杀,而她却是笑拥新人,新婚燕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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