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他踩着的并非腐朽千年的白骨,而是活生生的肉身。
那阶梯断在了半空,千樱就踩在顶端,冷冷地俯视着我们:“通天塔,通天塔,这塔通的不仅是天,更是封印苏禾的镇妖塔吧。若照此时的速度,五百年之后,苏禾定当被你们救出……这通天塔啊……”千樱红唇吐出一口气,目光缓缓落回我身上,“竟让本宫找了几千年。难怪几千年来,奉命寻找通天塔的先君都无功而返,没想到你们会将它藏在一只妖精的眼睛里。”
听到这里,一丝凉气突然从我胸口蔓延开来,随即四肢冰凉刺骨,我难受地蜷缩着身体,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眼睛依旧一片血雾,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突然好希望,这一切都是梦。
“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若非你利用她的单纯,你能找到这里吗?”
一件衣服轻轻地搭在我身上,我睁开眼,看到爹爹蹲在我身前,担忧地看着我。
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刚毅的男子眼底看到一丝悲伤。
千樱冷笑:“花暮影,你说的话难道不是在抽自己的耳光吗?若非你利用她,又怎能找到本宫?”
“比起利用感情,谁更卑劣?”爹爹起身看向高处的千樱,“几千年前,天界欲灭我们妖族,用的借口就是:妖族天性凶残和贪婪,而你们则仁厚伟大。可是,为何仁厚伟大的你们,却不给我们妖族一个容身之地,甚至……可以不择手段地采用欺骗。千年前,你们让那个女人欺骗了苏禾。而千年后,为找到通天塔,你连这痴傻孩子的感情都欺骗?千樱殿下,请问,这就是你们的仁慈高贵吗?”
千樱一怔,竟然没有说话。
天空中怨灵的哭喊声像一首悲伤而凄厉的歌,那空中纷飞的白骨之花,更似他们悲伤的眼泪。
爹爹的一席话,让我莫名地害怕。我在想,他说的一定不是我,我才不是傻子。可是,为何胸口冷得似乎要让我窒息,我甚至能感到血水从我眼眶中溢出。
星星……我难受啊。
我从脖子上取出海星,艰难地放在耳边,里面传来了熟悉的歌声。若此时,星星在,一定不会让我这么冷的。
“呵……”千樱肆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感情是什么?那是最卑微的东西,苏禾如非感情两字,怎会落得如此下场?至于本宫……”他一顿,将手放在胸口,“连心都没有,怎么会有感情!如此,何来感情欺骗一说?”
他话音一落,全场皆是一惊,其他几个妖精亦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亦忍不住再度抬头看向千樱,此时的他,负手站在高处,薄唇含笑,眼眸微眯,好似云端处俯瞰天下的君王,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高贵凌然的霸道气质。
“原来殿下无心。”爹爹亦冷笑回复,“只是,千樱你虽进入了此处,却有能力毁掉这里吗?你该想想能否出去吧。”
“是吗?”
千樱抬起手臂,纤纤玉手里竟多了一支短笛。
这支短笛,自从我第一次看到他就一直在他身边,却从来未听他吹奏过。
看到那支笛子,我爹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你的……笛子哪里来的?”
“忘记哪儿捡到的。”千樱垂眸一笑,细长的睫毛在精致的脸上落出两道瑰影,道不尽的妖娆妩媚,“这笛子里据说藏着一首绝世曲子,奈何笛膜封印,如何也解不开,因此未曾有机会聆听。却没想到,刚到此处,这笛子竟自己吹奏起来。”
说完,千樱将笛子高高的举起,一个清冷的笛声悠悠地传来,像是暗夜处某个人的喃喃自语。
爹爹惊得后退一步,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千樱,颤抖着声音问道:“你到底是谁?”
千樱微微一笑,将短笛放在唇边,开始吹奏起来。此时,他吹奏的笛音,先缓慢,像是女子轻盈漫步,随即欢快雀跃,犹如花中蝶舞,偶尔又曲声突然一沉,渐渐转为悲伤沉重,甚至带着隐隐的愤怒。
而就在笛声像是魔音一样在整个世界缭绕,那修入半空中的白骨天阶竟随着笛声晃动起来,随即一点点坍塌。
等笛声陷入某种极致的愤怒中时,整个白骨之山开始晃动,天空惊雷划过,大有天崩地裂之势。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个曲子?”
爹爹颤抖着声音质问。
“本宫不知道这个曲子,只是,这个曲子告诉本宫,它不想苏禾苏醒而已。”
千樱说完,继续吹奏起来,而此时的笛声愤怒中夹带着仇恨,甚至有一种让人窒息的绝望,好似一个人濒临绝境发出的最后怒吼。
“大人,不管他是谁,此时必须阻止他,否则通天塔真的会毁了。如果这样,我们全都会死在这里。”
二娘慌忙上前乞求地看着爹爹。
“晚了。”爹爹摇头苦笑,“晚了……谁也终止不了这个笛声。”
周围狂风大作,吹得人根本站不稳,爹爹突然仰天,对着黑暗苍穹厉声质问:“苏禾,你后悔了吗?苏禾,难道这才是你真正的想法吗?哈哈哈哈……”
“大人,这通天塔若被毁,不仅千年基业毁于一旦,整个桃园山的妖精都会死于非命。这也是你想看到的吗?”
我这才发现,说话这人正是当年在烟花楼闹事的牛魔王。
爹爹愣了片刻,再也不迟疑地向千樱发动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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