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肇将几人震惊的神色都全都收在眼底, 只是多看了柯娜几眼, 总觉得她这个震惊有点装出来的味道。不过想想就释然了，对方既然敢来, 自然也是知道一部分真相的, 可能自己刚才说的，恰巧就在她知道的范围之内。
“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不介意隐瞒真相。人类已经在这艘飞船上生活了500年，那就还能再继续生活500年。可随着调查深入, 我又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不得不正视我们的处境了。”
柯娜冷不丁开口：“生态系统开始崩溃了, 是不是？”
桓肇是真的惊讶了：“你连这点都查到了吗？的确, 飞船上能源的消耗已经到了临界点，最先关掉的就是星空假象, 所以才会被观测出有循环——用不了多久, 我估计连循环都不会有了。”
“所以你关掉了农场。”柯娜放下二郎腿，换了一个姿势，“是不是就算你不关，也持续不了几年了？”
桓肇点头：“近三十年来，空气的浑浊指数一直在上升，该有的季节变化也趋于平稳, 甚至在这两年内, 四季几乎不再有任何区别。农场那边也是, 日照减少, 从空气中收集水源的速度也逐渐减弱, 减产直至废弃，是可以看得见的未来。”
“我猜，五大家族所拥有的秘密，跟这艘已经停摆了的宇宙飞船有关？”柯娜结合之前看到的原著内容，已经猜出了真相，但又不能直说，只得一点点引着桓肇自己说出来。
“是啊。”桓肇没有否认，坦言道，“那是一段组合起来能重启飞船人工智能的密码，当年由做出决议的五大家族分开保存，为的是防止有人冲动强制启动，也是为自己的后人留了条路——为了避免密码遗失而导致飞船重启无望，至少这五大家族得守望相助，以保证血脉的延续。”
安悦嘲弄地开口：“真是好办法。可惜，我爸爸妈妈还是死了。连我也差一点死了，要不是二叔果断……你们知道真相又怎么样，也只能干瞪眼。”
桓肇淡淡开口：“那是个意外，不然你以为孙家为什么会被灭族，而安家为什么又能得到后续资源，而不是进一步的打压？不过是其余的三大家族为了警告蠢蠢欲动的家伙们所做出来的事罢了。”
安悦脸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她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奋斗就是个笑话。
柯娜倒是有点不忍心了，就算有别人的帮忙，也得自己本身立得起来才行啊：“安悦，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安悦楞了一下，像是从没想过能从柯娜嘴里得到认可，明明之前她还那样百般贬低自己，现在这算什么？
“不用你假好心。”安悦冷笑，“你不说我是金丝雀吗？怎么，你的欣赏水准这么快就变了？”
柯娜摊手，一脸无辜：“我欣赏的是之前自立自强的你，不是现在的你，不懂吗？”
安悦的确不懂：“之前的我也是在别人帮助下成功的，跟现在的我，有什么不同？”
柯娜笑了：“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人活在世，谁还没几个帮手？之前的你，别人的帮助为辅，你的努力为主。就算没人帮忙，你一直努力也能达到目标，只不过可能会慢一点。”
安悦的脑子里浮现出她那时候的刻苦努力，若有所思：“现在呢？”
“现在？”柯娜似笑非笑，“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明白。”
说完，她瞥了一眼桓肇，又继续说道：“你现在的状态和之前完全颠倒了，某人帮你登上了你从未想过的高度，但他一但撒手，你就会立刻跌落神坛，再想爬起来，可就困难多了。品尝过轻易获得成功的滋味后，再想重拾当年的努力，啧啧……”
后面的话柯娜没说出来，在座的几位都是聪明人，自然能明白她的意思。说实话，她挺看不上桓肇这种人的，为了自己的利益，或者他口中的所谓大义，就肆意牺牲无辜的陌生人，乃至于自己身边亲密的人。
在他们这种人眼里，为达目的，没什么手段是不能用的。只要他们坚信自己是为了整体人类，那么牺牲这个团体中无足重轻的个体，本就是应当应分的。
这种人往往会对人类的历史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或许在某个大条件下，他们的所作所为才是最恰当的，或许残酷，却能延续整个文明。
但柯娜就是不喜欢，人与人之间的羁绊感情，本就是人类这种动物最美好、最醇厚、最值得纪念的东西。如果枉顾这些，选择了冷冰冰的未来，纵然是生命和文明得到延续，恐怕也会从此丢失一些东西，变得不再完整了。
柯娜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太过感性了，不适合用在做决断的时候，也就是所谓的“慈不掌兵”，但她就是没办法做出像桓肇做出的那种决定。
所以一直以来，柯娜都在避免自己被迫进行这种选择，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选，如果仅仅牺牲自己就能挽救整个人类，她一点都不介意去死。
但就怕是更可怕的选择题，比如将人类分成AB两部分，A的人数很少都是精英，B的人数众多代表的是芸芸众生。而人类现在陷入了危机，只有将B部分的人都杀死，A部分的人才能活着延续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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