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令舟娇挂心的事, 总算是解决了七七八八。
她以“昭擎”身份来到家人面前，演了那一出戏。
说实话，演戏的时候, 心情有点复杂。
她知道自己在撒谎——利用家人对彭梁容的信赖, 可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虚空声音后来劝慰她：“这是为了你好, 也是为了他们好。”
是的，她当然知道。
她在“昭擎”离去后，恢复“舟娇”身份, 在酒店房内，温温吞吞用热水泡澡。热水淹没至脖颈，她目光茫然看着浴缸内的泡泡, 伸手拢握，雪白的泡沫在掌心轻如云。握住，细微的泡沫碎裂声, 平日里这些细声并不能分明入耳，可此时，这样清晰传入她的耳中。
她几乎是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虚空声音沉默着, 它一言不发, 寂静聆听舟娇自言自语：“耳聪目明……精力充沛……”
过去她还因为转变为“昭擎”身份而感到疲累, 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她就不再因为转变身份而感到倦意。
从前她变为“昭擎”, 完事以后, 总要累得睡很久。但现在不用了。
她在浴缸里, 听到泡沫悉悉索索碎裂的声音, 她可以很肯定地说, 从前她从未有这样过人的听力。如果真想要细听, 她拧起心神, 竟能听到隔音极好的房门外，走廊传来的声音。
这不是她戴上戒指，利用“许愿池”一日一次得来的能力。
这是这些年来，某种力量在潜移默化下，在她全无意识之时，慢慢改造了她的身躯。
她过去没有意识到，今时今日，她因泡在热水中，漫不经意地捞起泡沫，细细思忖，才惊然发觉这个事实。
有了这个念头后，再思索从前至今。舟娇脸上表情未变，她垂下眼帘，喃喃：“精力总是充足……”
虚空声音终于忍不住开口：“娇娇。”
它唤她的时候，语调总带点上扬，“你……”
“我现在是不是变得不像一个‘人’了？”她依然会因为车祸而昏迷，因为疼痛而含泪。捏捏皮肉，和其他人没什么不一样，照照镜子，她看起来只是比普通人漂亮了些。
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东西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在她毫无察觉之际。
虚空声音：“你当然还是个人，只是多了些比普通人厉害的地方。”
“看得更清楚、听得更仔细……精力充足，不易疲惫。”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虚空声音一时语塞，它过了好久，才说，“其实，我的族群绑定的其他人，很少出现像你这样的情况。”
虚空声音这个族群，各自降落的世界坐标不一，它是降临到了这个以科技为主要发展路线，玄幻为辅助线的世界，绑定在了舟娇身上。却也有别的虚空声音落在了其余世界，那些世界，有的主修真，有的主科技，有的主玄幻……世界观各有各的不同。
它们绑定的主角各有各的性格，也并非所有“虚空声音”都愿意像它这样对待舟娇。
它从舟娇很小时就待在她身边，可以说是相互依赖着成长，它给予她“戒指”，给予她众多马甲身份，让她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更好，也为它的宿命目标共同努力。
它和她的关系很难用一句话形容，可若真要以一句话形容，从虚空声音的角度出发，它对她更像是对待孩子。
它只是将自己的能量潜移默化，送入舟娇的体内。
久而久之，让她成为超脱这个世界的人。
后者尚未真正做到，可依照这样的趋势……终有一日，不论是躯体还是灵魂，她都会慢慢变为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
它没有说明这一点，舟娇却像是猜到什么——也许她想象的内容和它预料的有所差距，她兴许没有想过未来自己会变成怎么样，却也清晰知道，她从六岁那年接受了它的那一刻起，人生就走了一个大弯儿。
前路平顺，直往无垠。
舟娇沉默，她听到虚空声音说：“我们日常相处，因着能量总有外泄时，就会在不经意之间淬炼你的身体。”
它说了一个小小谎话，从前当然是有不经意间外泄能量的情况，可后来是它发觉这对舟娇有大大好处，它就常常试着外泄自己的能量，来让舟娇的躯壳变得更加好用。
“慢慢的，就会变成你现在感受的那样，耳聪目明，和别人不太一样。”
“但是，你当然还是人啦。”
“不是人的话，还会是什么呢？”
虚空声音也很困惑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只比别人稍微厉害了些。”
“……嗯。”
舟娇不再问了。
她洗漱以后，躺在床上，闭眼休息时，还是忍不住想，现在只是耳聪目明、精力充沛，以后会是什么呢？
也许不会成为佩戴上戒指，拥有聚山填海之力的“昭擎”，但也许，她真的会变得“非人”起来。
舟娇内心很平静，她呼吸缓缓，却听到了很多，细微的，从前自己无法听到的。她觉得有些吵闹，就收了心神，不再听。声音也就渐渐没了。
她知道自己变了很多，一日日，一天天，就像是虚空声音以自己的能量淬炼她的躯壳那样。
在车祸以前，她总以为自己还是慵懒、咸鱼一样的人，喜欢宅在家里，不喜欢工作，不喜欢太过忙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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