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泽沉默半晌,颔首应承下来:“好。”却一时没有要走的意思,静立在亭中,神色间含了丝若有若无的忧切,道,“小绾,你……万事小心。”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与少泽道了声别,我孤身一人隐入素琼之间,左顾右盼地寻一株冰桑。张望间却是一顿,冰桑没找着,却见到一个我正欲去寻的人。
白慕迎上我张望的眸子,施施然向我的方向走来。
我停下步子,对着跟前的人一仰头,道:“你偷听?”
微凉的气息贴上来,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清淡的嗓音附在耳侧:“咒毒发作,有些疼。来找我的医师。”
“……这样就不痛了?”
他得寸进尺地在我耳际蹭了蹭,道:“更痛,快痛死了。”
我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三声“不能与他计较”,才平复下来。白慕他平时便不怎么讲理,今日尤甚,已经不怎么讲人话。我宽谅他是个绝症患者,神志难免有些恍惚,只动作轻缓地挣开他的手,肃然道:“仪清她们说尘月她……咳,是不是真的?”
他仿佛并不在意,轻描淡写地应道:“是。”
知道这个消息时,我尚抱着一丝侥幸,真的得证了,却不由得更添一分震惊:“怎么会这样?!凤凰他,他怎么能……”
“净炎不知道。”
我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
他却似在叙述一件无趣之事,拉着我的手往冰桑栽植的方向走去,边道:“尘月本来就是狐族。赤狐族的王族之后,魅术自然学得精湛。”
我本以为这件事虽多半是个强迫,但也要各负一半责任。美色当前半推半就最后把持不住的戏码,话本子里极是泛滥。尘月这个美人自不用说,唯一惊叹的是以凤凰那个木鱼脑袋居然还能当一回风流书生,委实令人吃惊。没想到,竟然是狐族摄心摄魄的魅惑之术。
尘月她一个姑娘家,也忒执著。
我原本因为银翘的关系,对尘月多少有些抵触。如今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尘月霸道的痴情,和银翘当年隐藏得一丝不漏的痴心,却是真正分不出谁更可怜。
想起银翘,我才从伤怀中清醒了些,跟紧了白慕的步子,问道:“少泽说他是替天君来传话给你。是什么消息?”
白慕眉间微是一敛,不耐的神情稍纵即逝,声音平稳:“银翘率寒水族全族入了狱渊。”
“狱渊?!那他们岂不是已入了枉死城的地底?”原以为他当这甩手掌柜,是已有了十足的把握,枉死城定不会失守。哪知他离开不过两日,妖族竟然就已入了狱渊?难怪天君他老人家这般着紧。太微垣执掌三界平衡,狱渊陷入敌手,白慕他万脱不了干系。
“是。”
我打量着他安然无虞的神色,心生一疑:“……你故意的?”
缓缓前行的步子一停,他侧目看来一眼:“不全是。”
原是请君入瓮。
而我一向关心不得这等事关三界的生杀大事,其中复杂算计即便说与我听也未必能懂,只把自个心尖上兜兜转转的话问了出来:“银翘她真的……一心向魔?”灵宝天尊平静道出的那一句吩咐盘桓在我心头。局势一发不可收拾,银翘的所作所为……果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冥府传来的战报上总把寒水族的女首领描绘得嗜血无情,可我却念着她一袭华裳走到我面前,盛气凌人的冠袍之下苍白清减的脸。
可两族之争,银翘的生死已经不是任何人所能轻易左右。
林外澹澹清波浅吟,身畔参天的冰桑缠了迷蒙云雾,袅袅轻烟也似,腾在一剪白衣身影之后。泠泠的面容抵下来,眼中映出我忧切的脸庞,清寒的眸子却含了一星戏谑:“若我留她一命,你又如何报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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