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热鼻息就像是一尾柔软羽毛，扫在手腕处，时疾时徐，寻不着规律，却又清晰可感，钟子期忍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这来自最脆弱肌肤的痒斯斯。他停了动作，对银河说了句“张嘴”，接着便把手里的鸡蛋塞了过去。
另一个鸡蛋是他自己吃了，一口气塞进嘴里，还嚼得很大声，又像是掩饰什么似的，故意作出一副这滚过眼睛的鸡蛋真香的表情。
银河从小就在饭桌上跟着父母学了“食不言”的道理，除了不可说话，自然也包括了不可发出奇怪动静。比如钟子期现在的模样就奇怪得很。
钟子期一个人吃得津津有味，整个练习室都回荡着他咕叽咕叽的咀嚼声响。
银河伸出一只手，托住了钟子期的下巴。
突然一个冷冰冰的柔软物挨了过来，与脖颈就差几毫厘。钟子期猛地一怔，鼓着腮帮子忘了动作。
他感觉有股电流从脚底板迅速涌上头顶，横冲直撞的，和神经末梢打起架，打得他浑身都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麻了一瞬，大脑也停止思考了一瞬。结果，他忘了要躲开。
“别吵。”犹如从千里外传来一句靡靡之音，虚轻得不似真实。隔了几秒，它又恢复了熟悉的乖巧而真挚的少年声调，“吃东西的时候声音太大会招来肚子饿的小鬼，不太好哦。”
钟子期喑哑半晌，又支吾好一会儿才终于把死了机的大脑缓缓重启，越是回想越觉得羞恼，他一掌拍掉托住自己下巴的手，气急败坏：“怎么说话的啊？我哪里声音太大了啊？明明是这屋子太安静有回声懂不懂？”说完还不够解气，就近一把掐住银河的脸颊，软软得就像糯米糍似的，滑滑得又像刚才握在手心里的鸡蛋。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股酸酸的味道，勾起了嫉妒，钟子期手上下了劲，恶狠狠地说，“就你有嘴！就你知道！那你刚才呼哧呼哧喘气的时候我还没嫌弃你乱喷气呢！”
银河的脸颊上被强行印了两笔淡淡的红痕，眼睛经过按摩后似乎比刚才好一些了，虽然还是肿胀似小核桃，却没有刚刚红得厉害。他呆呆地望着钟子期，这人简直越来越古怪，搞得他一头雾水。
“我没嫌弃——”话未说完，身后传来急促的砰砰响打断了银河的辩白，门并没有关上，那人边敲边探进身子来对着坐在地上的二人喊：“可算找到你了！快去一楼导演室！有人找。”
钟子期和银河明明都在，那人也没指名道姓说明白，钟子期边起身边问：“找谁？”
“当然是找你啊！还能找谁？”
这话里似乎带着讥诮，但钟子期也无暇计较这些小事，正准备往门口走时忽然又返身回来，弯腰捡起搁在地上的口罩，随手往银河的耳朵上勾，匆匆甩下一句“今天不要再吹风了，中午食堂见”，便跟着门口那人跑走了。
独留银河还坐在那里，慢吞吞地挂好另一边的口罩绳子，再拾起地板上用来放蛋壳的两张餐巾纸攥在手心。闲出一只手来，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鼓起的眼皮，又隔着一层粗糙的医用纺布，轻轻揉了揉方才被掐出两指红痕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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