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顾瑜转身想要开车门，却被从深溪上了锁。
“顾瑜。”
丛深溪突然侧了侧身子，伏着身子向她逼近，将顾瑜整个人所在那一方小小的座位上，整个人就那样悬空在那儿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一动不动，微微抿着的薄唇有几分阴冷。
顾瑜深深吸了口气，头顶上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丛深溪每一下呼吸的频率，那些呼出来的气体一点点地打在她的头发上，再一点点地渗入头皮，一点点地将她所有的呼吸吞噬。
她不敢看那双眼睛，里面有她承受了十多年来的鄙视和不屑。而从她这个角度，恰好能够清晰地看到丛深溪嘴角边的那一丝冷笑。
原来，时间也还是有它做不到的事情和改变不了的人，就好像丛深溪。
她没有说话，只是抿着唇，低头看着自己牛仔裤上的条纹，手指紧紧地扣住座位的地盘，那些温热的气息让她有种想哭的冲动。
“不要尝试对我说谎。”
许久，丛深溪的话才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
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有那么一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双沉黑的眼眸里面有几丝她从来没有发现过的情绪。只是还未等她看清楚，那眼眸便微微沉了沉，车门的锁“啪嗒”的一声开了。
“下车。”
不可抗拒的声调和语气，顾瑜推门下了车，直到视线内的车子一点点地融入夜色中，最后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一月多的气温很低，她只穿了两件衣服，脱离了车内的暖气，整个人就好像被人淋了一桶冰水一样。
廖楚儿开门的时候看到她在门口处一边哆嗦着，双唇白得有些吓人，不禁狠狠地往她后脑拍了一下：“你笨啊，穿那么少。”
一边说着一边冲进房间找了一件大衣给她。
“怎么了？被赶出来了？”
廖楚儿不说还好，她一说，顾瑜就觉得自己禁不住要流泪，那些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泪水，终于冲破了堤防，溃不成军般的汹涌。
“怎么了？”廖楚儿本来也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就一句话，就把人给弄哭了，害得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屋子里面开了暖气，眼泪落下来的时候一条条的冰凉，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今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又那么少。
而她想不通的事情又是那么多，苏晓清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脑海里面回旋。
她知道，她不应该想那么多，可是她还是禁不住去想啊，为什么，为什么呢。
那么那么多的不懂，她却不敢对丛深溪问半个问题。
“你到底怎么了？”今天的顾瑜和以往很不一样，从进门到现在，没有说过一句话，彻底将廖楚儿吓坏了，不禁有些焦急，拉开抱着她的顾瑜。
可是别看顾瑜一副柔软小小的样子，使起蛮劲儿来，就连吨位比她重了将近一半的廖楚儿都不是她的对手。不管她怎么扯，顾瑜就是不撒手。
“楚儿，让我抱一下，不要说话，让我抱着你静一静。”她只是想要找一个人，让自己依靠一下而已。
许久，她才松开抱着廖楚儿的手，或许是过于用力，自己箍着自己的手都能看到红通通的勒痕。
“谢谢你，楚儿。”谢谢你每一次都能够在顾瑜难过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静静地提供一个肩膀，谢谢你从来都不会抛下顾瑜一个人在原地。
你看，丛深溪，这个世界，还是有人紧紧地牵着我的啊。
“他到底怎么你了？”
看着顾瑜通红的双眼，廖楚儿来气，而所有的气自然都是归结在丛深溪的身上。为了顾瑜，廖楚儿没少和丛深溪吵过，当年丛深溪出国的时候，廖楚儿还瞒着顾瑜到机场把丛深溪狠狠地揍了一顿。
顾瑜看了她一眼，摇着头，“我也不知道，楚儿，我也不知道，他没有把我怎么了。”
丛深溪没有对她做了什么，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像一个独角兽一样，站在原地困斗不愿意离开罢了。
就算是曲终人散，她也还是不愿意离场。
她也想知道今天丛深溪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想知道丛深溪是不是终于看到了她的存在。而她最想知道的是，苏晓清所说的那一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你看，对于丛深溪的事情，顾瑜总是能够那样犯贱地去奢想，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和希望，她都忍不住去猜想。尽管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片体鳞伤，可是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犯傻，一次又一次。
由此往复，已经十多年了，她还是学不会聪明。
廖楚儿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顾瑜，都那么多年了，你应该学会放开了。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一个人的执着都能够得到回应的，你看，即使当年没有赵子灵，你和丛深溪也不可能走到一块。不说别的，你就连和丛深溪对视的勇气都没有。顾瑜，你爱他爱得那么自卑，你拿什么去和他在一起？”
廖楚儿的话让她向后踉跄了几步，抿着的双唇能够看到泛起的血丝，身子僵硬得就好像生了锈的铁链一样。
“楚儿.......”顾瑜想说些什么，最后发现，她什么都说不出口，廖楚儿说得对，那么多年了，她从来都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子。
就好像当年赵子灵的事情，如果她矢口不认，谁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可是就是因为那一份自卑让她没有勇气抗争到最后。
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理直气壮地告诉丛深溪当年的真相。
是的，她就连爱他的勇气都没有了，却还是那么执着下去。
张爱玲说过，爱上一个人，就会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面去。
而她，已经低到找不到自己了。
时间过去了七年，丛深溪的一句话依旧能够打乱她所有的沉寂和平静。
“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当丛深溪从来没有回来过。顾瑜，相信我，你只是在他面前胆小懦弱惯了，你看，没有他，你七年来还不是这样过来了。”
廖楚儿把她推进房间，十多平米的房间，她却觉得有些大。
或许，她真的该放手了。
毕竟，连曾经都没有的执念，只会误人伤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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