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路讨论着绘画,莫瑞尔太太想给他买一支他向往以久的貂毛画笔,但他拒绝了这份美意。他站在女帽店、布店前,百无聊赖,但她兴趣盎然,他也就心满意足了。他们继续逛着。
“噢,看那些黑葡萄!”她说,“简直让人流口水。好多年来我想买一些,但我还得等段时间才能买。”
然后她又兴高彩烈地来到花店前,站在门口,闻着扑鼻的香味。
“噢,噢,太香了,太可爱了!”
保罗看见了,在花店的阴影中,有一个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正在好奇地往柜台看着。
“人家正看着你呢。”他说着想把母亲拉走。
“那又是什么香味?”她不愿走,又大声问道。
“紫罗兰!”他一面回答,一面匆匆闻了一下:“那儿有满满一桶呢。”
“噢,在那儿有红色的有白色的。说真的,我从不知道紫罗兰是这种香味!”
她走出花店门口,他才如释重负。她又站在了橱窗前。
“保罗!”她大声叫他。而他却正想法躲开那个穿黑衣服的漂亮小姐女店员的目光。“保罗,看这儿!”
他极不情愿地走了回来。
“哎,看那株吊金钟!”她指着花,大叫着。
“哦。”他惊奇而赞赏地说道:“时刻都觉得这些又大又沉的花朵会掉下来。”
“而且开得很密。”她大声说。
“看那些枝节都朝下长!”
“是啊,”她惊呼,“多可爱!”
“我不知道谁会买这种花。”他说。
“我不知道。”她回答说:“我们可不会买的。”
“它在咱们家的客厅里会枯死的。”
“是啊,那个地洞真冷,看不到太阳,种什么都不行,可是放在厨房里又会烤坏。”
他们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往车站走去,从楼房建筑之间的暗暗通道抬眼望去,看见运河上游那座城堡矗立在布满绿色灌木的褐色悬崖顶上,在柔和的阳光里,宛若仙境。
“以后午饭时出来走走会很不错的。”保罗说:“我可以在这儿到处逛逛,看看这一切,我会爱上这地儿的。”
“你会的,”母亲随声应道。
他和母亲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黄昏时分,他们才到家。脸色通红,心情愉悦,但也困顿不堪。
早晨,他填好季票表,拿着它去了车站。回来时,母亲刚开始擦地板。他蜷坐在沙发上。
“他们说星期六把季票送来。”他说。
“要多少钱?”
“大约一英镑十一先令。”他回答。
她一声不吭地继续擦地板。
“花得太多了吗?”他回。
“没有我想象的多。”她回答。
“我每星期挣八先令。”他说。
她没有回答,继续干着活儿,最后她说:
“威廉答应我,他去了伦敦后,每月给我一英镑。他给过我一两次,每次十先令。现在,我知道,如果我问他要钱,他连一个子儿也拿不出来。我并不想问他要钱,只是你希望他能帮你买季票。我从来没想依赖他。”
“他挣的钱很多,”他说。
“他能挣一百三十镑。年轻人都一个样,答应给你些钱,等给你时却少得可怜。”
“他自己每星期要花50多先令呢。”保罗说。
“而我维持全家花费还用不了三十先令。”她回答说:“而且还得想法攒点钱应付额外开支。年轻人一旦长大了,他们就不再想着帮你了,他宁愿把钱花在那个浓妆艳抹的东西身上。”
“她那么自以为了不起,就应该有自己的钱。”保罗说。
“她应该有,但她确实不名一文,我问过他了,而且我知道他不会不花钱白白给她拣一个金镯子的。谁会给我买个金镯子呢。”
威廉和那个他称为“吉普赛人”的姑娘发展的很顺利。他问那个名叫路易丝·莉莉·戴恩斯·韦丝特的姑娘要了一张像片寄给母亲。像片寄到了一个漂亮的肤色微微发黑的女孩子的侧面像,面带微笑可能是张裸体照,因为照片看不到一丝衣服,只有袒露着的胸部。
“是的。”信里莫瑞尔太太给儿子写道:“路易丝的像片十分动人,而且我也相信她一定非常吸引人。可是,孩子,你想过没有,一个女孩子第一次给她男朋友一张这样的像片寄给他母亲,品位会高吗?当然,像你说的一样,她的肩膀很美丽,但我根本没料到第一眼就看到露出这么多。”
莫瑞尔在客厅的五斗柜上看到这张照片。他用粗壮的拇指和食指夹着照片走到外面。
“这是谁的姑娘?”他问妻子。
“和我们的威廉谈恋爱的女孩。”莫瑞尔太太回答。
“哦,看样子挺漂亮的,不过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她叫啥?”
“叫路易丝·莉莉·戴恩斯·韦丝特。”
“不会明天就来吧!”这个矿工惊奇地说:“她是个演员吗?”
“不是,据说是位小姐。”
“我敢打赌,”他大叫着,仍然盯着照片,“一位小姐,她是吗?她有多少钱来维持她这种排场啊?”
“什么都没有。她和一个她痛恨的姨妈住在一起,都是别人给她多少钱,她就拿多少。”
“哼!”莫瑞尔说着,放下照片:“跟这样的人来往,他真是一个傻瓜。”
“亲爱的妈妈,”威廉回信说:“我很遗憾你不喜欢这张像片。我寄照片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你会认为它不成体统。我告诉吉普赛人那张相片不很符合你们的正统观念,她打算再给您另寄一张,希望能合你的意。她常常拍照,事实上,有些摄影师免费求着给她照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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