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瞎子,一个孩子被一块布蒙住双眼;作为贼,其他孩子在不同的地方站住。瞎子摸索着过来时,贼不可移动脚步。如果哪一个贼被瞎子碰到了——哪怕碰到了一点点,他就要去做瞎子,而瞎子就揭掉蒙在眼睛上的布而成为贼。磨子在一旁,一会儿为瞎子着急:往左!往左!再往左一点儿就抓住贼啦!瞎子终于没有再往左一点儿,却摸索着往右去了。一会儿又为贼着急:身子使劲向右偏!使劲向右偏呀!他把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甚至还往空中蹦跶了几下。
瓦菊跑了过来:“磨子,野树他们叫你!”
磨子十分疑惑地望着瓦菊:叫我?
“他们叫你过去玩瞎子抓贼。”
磨子站着不动。
“不骗你!骗你,我就是小狗。”
磨子疑惑了一阵,立即向野树他们跑去。
见磨子一路跑来,野树向山田挤了挤眼睛,转过身去问磨子:“你愿意当瞎子吗?”
磨子点点头。
野树从山田手上拿过一块已经脏兮兮的布,向磨子勾了勾手指,让他走过去。
磨子走到了野树面前,然后转过身去。
野树在用那块布给磨子蒙上眼睛之前,又诡异地向山田等几个孩子笑了笑。
磨子的双眼被布蒙住了,刚才还很明亮的世界,顿时变得一片黑暗。不知是因为突然地从光明跌入黑暗,还是因为野树把那块布扎得太紧,磨子有天晕地转的感觉。
游戏开始了。
磨子听到了一阵“哧通哧通”的脚步声,然后,很快就静了下来。
磨子猜测着:那些贼已经一个一个地站定了。
野树说:“我们都已经站好了!”
磨子伸开双臂向贼摸索过去。他摸呀摸呀,却怎么也摸不到一个贼。他只好不停地改变方向。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声人语。远处,不知是谁家的狗叫了两声。河里好像有鸭子游过,公鸭的叫声传进了磨子的耳朵。好像是来到了一棵大树下,因为,他听到了树叶在风中发出的“沙沙”声。他怕自己一头撞在树干上,便掉转头去。
他的双臂始终展开着,两只手始终张开着,像一只要飞未飞的鸟。
不一会儿,他就晕头转向了。他很想扒掉蒙在眼睛上的布看一看,但他不能。这是游戏。这是野树他们好心,才让他参加的游戏。他要做得很认真,并且要特别守规矩。
他走呀走呀,摸呀摸呀……
他在心里说着:“你们可不准耍赖皮挪动脚步!”
他不停地走呀走呀,摸呀摸呀,不知走了多久,摸了多久。四周只有空气,空气里没有贼,没有一个贼。
他心里疑惑着:这是怎么一回事?摸了这么久,总会摸着一个的呀!
他有点儿晕,并有点儿恶心。他的身体开始摇摆,并且越来越激烈。他的双脚不时地互相别着,几次要把自己别倒。他踉跄着,伸开的双臂开始发沉,已经不能再保持平衡,渐渐耷拉下来,像折断的翅膀。
他踉踉跄跄地走着。他甚至忘记了游戏,忘记了自己是在扮演一个抓贼的瞎子。蒙着双眼,往前走,好像是他一生的事情。
他突然摔倒了,并且身子控制不住地骨碌碌地滚动起来。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好像滚动在一个斜坡上。也未等他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听“扑通”一声,随即连呛了好几口水。他从水中拼命挣扎出来,用手使劲扯掉蒙在眼睛上的布,发现自己已滚到了河里。
他有点儿发蒙。
他吃力地爬上了岸,向前看去,眼前的平地上空空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看了很久。这世界上好像一个人也没有了,除了他。他转过身去,湿漉漉地坐在河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从此,磨子除了默不作声地坐在那张水泥课桌前上课,再也不想和青羊村的孩子们待在一起。他远离他们,并且不想再看到他们。他们的嬉闹,他们的欢呼再也不能让他的心涌起浪花。他对他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就像石头对风不感兴趣一样。
现在,他最喜欢去的地方是路边的一个露天汽车修理厂。
这条经过青羊村的公路,还是一条比较繁忙的公路,白天黑夜,总有车辆驶过,没有人知道这些车从哪儿来,又驶向何方。几年前,一个外乡人在路边的一块荒地上开了一个露天汽车修理厂。这是一个中年人,会修理汽车,原先在另外的地方开过一家汽车修理厂,生意不好,就把修理厂开到了这儿。从这里往东五十里,往西五十里,都没有汽车修理厂。在这儿开了修理厂之后,黑天白夜的,总有生意。车总有坏的时候,而且常常是坏在半路上。
这个中年人不久便和青羊村的人混熟了,青羊村的人都叫他老高。
虽然叫修理厂,但除了老高,就是他的妻子,再也没有一个工人。活就这么多。
老高干活的时候,磨子就在一边看。这个外乡人和他的妻子并不讨厌磨子,他们甚至还有点儿喜欢磨子,因为他从不多嘴多事,他只是静静地看。
磨子一有空就往这儿跑,仿佛这儿是他的家。
他看着老高拆卸轮胎、修补轮胎、安装轮胎,一连串麻利的动作,很好看,很迷人。
发动机死了。
老高掀起盖子,拿一把改锥,这里捅捅,那里捅捅,过不一会儿,发动机“突突突”地轰鸣了一阵,又能转动了,很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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