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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坊之子(下)(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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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坊之子(下)

我在黑瓦房读高一时,赵一亮在红瓦房读初三。我在黑瓦房读高二时,赵一亮却没有能到黑瓦房读高一。油麻地镇初三学生太多,不可能个个上高中。推荐时,镇上根本就没有考虑到他。他从此便与黑瓦房永远无缘,与学校永远无缘了。

有很长时间,赵一亮闭门不出。最初几天,他几乎不吃不喝,不言不语,房门一关,整天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也不睡,翻着白眼看房顶。他母亲很担忧,怕他的脑子出问题,就总在他的房门口转,叫他起来吃东西。他倒也不发火,只是说:“我不饿。”人便一天一天地瘦下去。

他母亲便来学校找我,“林冰,你和一亮玩得那么好,也不去看看他。他整天躺着……”说着,眼睛里就有了泪。

我早想去看他了,可是又不知道是否合适。从前那个傲慢的、总是沉浸在优越感之中、绝不肯在人底下而只能在人头上的赵一亮,总在我眼前晃。这样一个人倒霉了,你去看他,并且你现在处在一个绝对比他优越的位置上,他会怎么想呢?我这人,似乎很小时就对人情世故很敏感(岁数大了之后,反而迟钝了许多)。去看一个倒霉的人,真是件很难办的事情。不看他吧,对方也许会想:好,你现在比我强了,就瞧不起人了。去看他吧,对方也许会说:你来显摆了,你来看我笑话了。即便是这两者都不会有,还有可能无端地让人家自卑。若是这样,去看的人,岂不又无端地增加了一份歉疚?

“有空去看看他吧。”赵一亮的母亲说。

既然他母亲这样希望我去,我当然要去看看他。那天下午,我就去了。我敲着他家的院门,不一会儿,就有脚步声走过来。开门的是他的母亲。“你来了!”他母亲见了我,很高兴,“他在家呢……”说着将我一直引进屋里,走到赵一亮的房门口喊:“一亮,林冰来啦!”

房里没有声音。

他母亲提高了嗓音,“一亮,林冰来啦!”

“谁呀?”赵一亮在里头含含糊糊地问。

“我,林冰。”

赵一亮将门打开了,“林冰”。随即舒展双臂,双眼闭着打哈欠。那双臂抻得很用劲,仿佛练臂力把五根弹簧都拉开了。他的样子,很慵懒,很舒适。然而,我并未从他脸上发现熟睡的余痕。

“你在干吗呢?”我问。

赵一亮双手往上捋了捋头发,“没事做,睡睡觉。你学习忙吗?”

“还行。”

“我是念不成书了。不过这挺好。我本就不喜欢读书。读与不读,也没有什么两样。读了又怎么样?再读几年,不还是回乡务农?想起来,读书真没有太大意思。我现在不读书了,在家睡睡觉,拉拉胡琴,比读书舒服……”

我们正谈话,他母亲出去包了一纸包熏猪耳朵回来,倒在一个盘子中,浇了些酱油,放到了院子里的小桌上。赵一亮轻轻拉着我的胳膊,“吃点东西”。

我和赵一亮面对面坐下来,中间是一盘切好了的猪耳朵。他吃得很香,猪耳朵的脆骨在他雪白的牙齿间咯吱咯吱地响。他不时地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对他母亲说:“妈,再来一点酱油。”“妈,有蒜瓣吗?剥两颗。”那盘子,冲他的那一面,不一会儿就快要见底了,而我这一侧,却还像河岸那样矗立着。过了一会儿,这“岸”就向他那一侧坍塌了下去了。他一边吃,一边向我不停地说话,说他新搞到了几首二胡曲子,拉起来很好听,但常要换把位,有时突然地要换几个把位下去,难度挺大,但现在对他来说,已完全不成问题了。

我在他家待了一两个小时,觉得赵一亮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心里倒也坦然了。他送我到院门口时,依然还是从前的形象——腰杆很直,脑袋微微扬起,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

我走到巷头,忽然起了一个要加强“我俩一如从前”这一感觉的念头,就转身回来,准备向他要一块好松香(其实,我还有好松香)。走到他家院门口,就听见赵一亮在向他母亲发脾气:“谁让你去叫人家林冰来看我的?我怎么啦?我怎么啦?我干吗要让人家来看我?我干吗要让人家来看我?”口气很凶,并且踢翻了一个什么东西。

他的父亲不知什么时候回去的。当又一个什么东西被赵一亮踢翻之后,他父亲骂道:“你这个畜生,还问‘怎么啦怎么啦’,你干吗整天躺在床上像个死人那样?不想活了,门口就是大河!”

赵一亮大声叫道:“我这就去干活,我这就去干活!”

我怕赵一亮真的要出来干活,赶紧走开了。

赵一亮并没有干活,但也没整天躺着,而是不分白天黑夜地拉胡琴。拉的都是一些哀怨悲愤的曲子,很投入。拉得他母亲泪汪汪的,拉得他父亲不住口地骂:“死吧!死吧!”

拉了半个月胡琴,赵一亮突然很潇洒地旅行去了——去上海的一个亲戚家玩去了。

过了一个月,赵一亮回来了。回来第二天,他就宣布:“我要劳动了。”他所说的“劳动”,不是指帮助父亲染布。他从前的骄傲在于他家的富有,但他一直就有点鄙视这使他家富有的相传了五代的作坊活计:一双手一年四季被颜色染着,像什么样子?他所说的“劳动”,是作为一个社员,参加地里的劳动。他母亲一听说他要劳动了,就仿佛听见他说“我要活下去了”一样,眉头舒展,满心欢喜,赶紧去给他准备劳动工具。只一天的工夫,大锹、洋锹、镰刀、扁担、柳筐……就一一办齐了。扁担还是一根桑树扁担,极有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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