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站了起来。
蒋一轮慌张地走出去,蹲下来叫着:“戚小罐!戚小罐!……”
戚小罐竟然毫无声响,死人一样。
当蒋一轮连忙将戚小罐翻转过身来时,他顿时出了一身虚汗:戚小罐面如死灰,双目紧闭,口吐白沫,完全不省人事。他几乎软瘫在了地上。
孩子们先是发愣,紧接着纷纷离开座位,朝门口涌来。
桑乔正在校园里巡视,见这边有情况,急忙走来:“怎么啦?怎么啦?”
这时,蒋一轮已勉强将戚小罐抱起。一些男生过来,帮着他用双手托着戚小罐。但一个个全无主意,不知如何是好。
桑乔一见,大喊:“拿门板来,拿门板来,快去镇上医院!”
一时间,油麻地小学的校园里乱糟糟一片,满校园脚步声,满校园嘈杂声,满校园惊恐的呼叫声。
“门板来了!”“门板来了!”
两个老师取下了桑桑家的一扇门,飞似的跑过来。
“放上去!”“放上去!”
“人闪开!”“人闪开!”
戚小罐从蒋一轮的怀里,被放到了门板上。这时的戚小罐,完全是一副死人的样子,没有任何反应。
一条路在稠密的人群里迅捷地让出。放着戚小罐的门板,迅速地穿过人群,朝校外而去。后面跟了桑乔、蒋一轮和四五个男老师。
蒋一轮双腿发软,眼前发黑,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几次落在了后面,但还是挣扎着,追了上去。
在地里干活的人,放下工具跑到路上,问:“怎么啦?怎么啦?”
跟着跑到路上的孩子就回答:“戚小罐没气了。”“戚小罐死过去了。”……
这里,众人都朝前看,不一会,桑乔他们就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二
一直到天黑,戚小罐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嘴角依然白沫不断。
戚小罐的父亲戚昌龙,是油麻地最惹不起的人。戚家有兄弟五人,一个个都非凡人善茬。而戚小罐的母亲,当地人称黑奶奶,尤其惹不起。油麻地的人谈及戚家,只一句话:“一家子不讲理。”现在出了这一人命关天的事,那还得了吗?
桑乔熟知戚家人的脾性,在戚小罐送进镇上医院抢救后,把蒋一轮拉到无人处,说了一句:“你赶紧去躲起来几日。”
蒋一轮十分紧张:“校长,我只是轻轻碰了他一下。”
桑乔说:“现在先不谈这些,你赶快离开这里。”
蒋一轮刚刚离开医院,戚昌龙就闻讯赶到了医院。他看了儿子一眼,竟不去管儿子,大声问:“蒋一轮在哪儿?”
没有人敢搭茬儿。
戚昌龙就大声喊叫:“蒋一轮在哪儿?”
桑乔走过来:“老戚,你先安静一下。”
桑乔在油麻地一带,属德高望重之人,戚昌龙倒也没有向他撒泼,只是说:“把蒋一轮交出来!”
桑乔说:“如果责任在他身上,他跑也跑不掉。”
地方上的干部来了,对戚昌龙说:“现在是救孩子要紧。蒋老师的事,自有说法,不会对你们家没有一个公道。”
戚小罐的母亲,就号啕大哭,将镇上的人引来了许多,一时间,把镇医院门里门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第二天早晨,戚昌龙见戚小罐依然不省人事,就带了几个兄弟,一路扑进油麻地校园。他们先是将校园找了个底朝上,见无蒋一轮的影子,就踢开了他的宿舍门,将他屋里狠狠糟蹋了一通:将他抽屉里的几十元钱和十多斤粮票掠走,将他的几盒饼干掠走,将他的一件毛衣掠走,将一切凡是值几个钱的东西统统掠走。最后,戚昌龙看到了墙上的那支笛子。他一把将它摘下,居然说了一句:“一个流氓,整天吹笛子勾引人家女孩子!”就将笛子摔在地上,然后上去连踩了几脚,直将它踩成竹片。
出了学校,他们又直奔蒋家庄。
蒋一轮自然不会藏在蒋家庄。这也是桑乔给蒋一轮的一个主意:“不要藏回家。他们肯定要去找的。就藏在学校附近,反而安全。”蒋一轮藏在了细马家,这只有桑桑和他母亲知道。
戚昌龙一行,要砸蒋一轮的家,幸亏蒋姓人家人多势众,早得了信,百十号人都一脸不客气的样子,守住了蒋家。戚昌龙一行,这才在踩倒了一片菜苗之后,骂骂咧咧地离去。
傍晚,桑桑看见白雀总在校园外面转,好像有什么事情。
白雀看见了桑桑,朝他招了招手。
桑桑走到校门口。
白雀连忙走到桑桑面前:“他还好吗?”
桑桑点点头
“你知道他藏在哪儿?”
桑桑不想瞒她,点点头。
“对他说,这些天千万不能出来。”说完将一个用手帕包的小包递给桑桑,“给他。让他别着急。”
桑桑知道,那里头包的是炒熟了的南瓜子,以往蒋一轮与白雀约会,白雀总是用手帕带来一包南瓜子。那时,桑桑也可分得一大把。桑桑接过了手帕包的瓜子。
白雀走了。
桑桑从手帕里掏了几颗瓜子,自己先吃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说:“这事就怪你。”他怕蒋一轮见了手帕和瓜子又添一番伤心,就把细马叫出来,坐在地头上,两个人连吃带糟蹋,一会把瓜子全吃光了。
天完全黑透之后,桑桑给蒋一轮送饭去,见他一副心灰意懒的样子,心里很难过。回到家后,就问母亲:“还有办法帮帮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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