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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似乎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词。
“痴傻”、“痴呆”、“发痴”,这些词眼里,总透着一股傻劲儿呆劲儿。没错,从造字本义去考证,“痴”就是:“心智有障碍,反应迟钝,缺乏判断力”。
后来,人们把过于迷恋某事某物、有点“痴劲”的人称为:书痴、棋痴、画痴、电脑痴……尽管比“心智有障碍”好些了,但终归透着股调侃嘲笑的味儿。
再后来,出现了一只黑母鸡。这只鸡,本来是一只特别能下蛋的鸡,家里的油盐酱醋都指望着它呢。但有一年春天,为了实现一个小小的心愿,它居然成了一只撞破南山不回头的“痴鸡”!面对想尽办法要让它“醒”过来的人们,它遭受了作为一只鸡几乎无法承受的千般折腾……
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愿,竟然这么难实现呢?
或许,《痴鸡》的故事,会改观你对“痴”字的印象,让你心存敬意。
痴鸡
每年春天,总有那么几只母鸡,要克制不住地生长出孵小鸡的欲望。那些日子,它们几乎不吃不喝,到处寻觅着鸡蛋。一见鸡蛋,就会惊喜地“咯咯咯”地叫唤几声,然后绕蛋转上几圈,蓬松开羽毛,慢慢蹲下去,将蛋拢住,焐在胸脯下面。但许多人家,却并无孵小鸡的打算,便在心里不能同意这些母鸡们的想法。再说,正值春日,应是母鸡们好好下蛋的季节。这些母鸡一旦要孵小鸡时,便进入痴迷状态。而废寝忘食的结果是再也不能下蛋。这就使得主人很恼火,于是就会采取种种手段将这些痴鸡们从孵小鸡的欲望中拖拽回来。
这样的行为,叫“醒鸡”。
我总记着许多年前,我家的一只黑母鸡。
那年春天,它也想孵小鸡。第一个看出它有这个念头的是母亲。她几次喂食,见它心不在焉只是很随意地啄几粒食就独自走到一边去时,说:“它莫非要孵小鸡?”我们小孩一听很高兴:“噢,孵小鸡,孵小鸡了。”
母亲说:“不能。你大姨妈家,已有一只鸡代我们家孵了。这只黑鸡,它应该下蛋。它是最能下蛋的一只鸡。”
我从母亲的眼中可以看出,她已很仔细地在心中盘算过这只黑鸡将会在春季里产多少蛋,这些蛋又可以换回多少油盐酱醋来。她看了看那只黑母鸡,似乎有点为难。但最后还是说:“万万不能让它孵小鸡。”
这天,母亲终于认定了黑母鸡确实有了孵小鸡的念头,并进入状态了。得出这一结论,是因为她忽然发现黑母鸡不见了,便去找它,最后在鸡窝里发现了它,那时,它正一本正经、全神贯注地趴在几只尚未来得及取出的鸡蛋上。母亲将它抓出来时,那几只鸡蛋早已被焐得很暖和了。
母亲给了我一根竹竿:“撵它,大声喊,把它吓醒。”
“让它孵吧。”
母亲坚持说:“不能。鸡不下蛋,你连买瓶墨水的钱都没有。”
我知道不能改变母亲的主意,取过竹竿,跑过去将黑鸡撵起来。它在前面跑,我就挥着竹竿在后面追,并大声喊叫:“噢——!噢——!”从屋前追到屋后,从竹林追到菜园,从路上追到地里。看着黑母鸡狼狈逃窜的样子,我竟在追赶中在心里觉到了一种快意。我用双目将它盯紧,把追赶的速度不断加快,把喊叫的声音不断加大,引得正要去上学的学生和正要下地干活的人都站住了看。几个妹妹起初是站在那儿跟着叫,后来也操了棍棒之类的家伙参加进来,与我一起轰赶。
黑母鸡的速度越来越慢,翅膀也耷拉了下来,还不时地跌倒。见竹竿挥舞过来,只好又挣扎着爬起,继续跑。
我终于精疲力竭地瘫坐在了草垛底下,一边喘气,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大汗。
黑母鸡钻到了草丛里,一声不吭地直将自己藏到傍晚,才钻出草丛。
但经这一惊吓,黑母鸡似乎并未醒来。它晾着双翅,咯咯咯地叫着,依旧寻觅着鸡蛋。它一下子就瘦损下来,似乎只剩了一只空壳。本来鲜红欲滴的鸡冠,此时失了血色,而一身漆黑的羽毛也变得枯焦,失去了光泽。不知是因为它总晾着翅膀使其他鸡们误以为它有进攻的意思,还是因为鸡们如人类一样喜欢捉弄痴子,总而言之,它们不是群起而追之,便是群起而啄之。它毫无反抗的念头,且也无反抗的能力,在追赶与攻击中,只能仓皇逃窜,只能蜷缩在角落上,被啄得一地羽毛。它的脸上已有几处流血。
每逢看到如此情景,我一边为它的执迷不悟而生气,一边用竹竿去狠狠打击那些心狠嘴辣的鸡们,使它能够摇晃着身体躲藏起来。
过不几天,大姨妈家送孵出的小鸡来了。
黑母鸡一听到小鸡叫,立即直起颈子,随即大步跑过来,翅大身轻,简直像飞。见了小鸡,它竟不顾有人在旁,就咯咯咯地跑过来。它要做鸡妈妈。但那些小鸡一见了它,就像小孩一见到疯子,吓得四处逃散。我就仿佛听见黑母鸡说“你们怎么跑了”,只见它四处去追那些小鸡。等追着了,它就用大翅将它们罩到了怀里。那被罩住的小鸡,就在黑暗里惊叫,然后用力地钻了出来,往人腿下跑。它东追西撵,弄得小鸡们东一只西一只,四下里一片叽叽叽的鸡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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