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爸爸的太阳永不落
这是一座高层建筑，达达家住在第二十三层楼上。走上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城市。
雅妮从雪山回来以后，不说不笑，老是呆呆的。她不愿让杜大婶看出什么来，便走到向西的阳台上，顺手把门关上了。
她抬头远眺，那座雪山矗立在天穹下。冬天的太阳悬挂在山顶上。雪山闪烁着金色的亮光。她眨着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清楚一些。她像是在寻找——寻找什么呢？雪山太远了，虽说高大，但站在阳台上看，也不过是一个黑糊糊的点子。她的眼睛寻找累了，便把眼帘轻轻地垂下了些。
太阳在下沉，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红，把雪山也染红了。落日显得温暖而又柔和。城市渐渐灰暗下来。远处的山峰被落日的红光遮住了。雅妮凝神望着太阳。不知为什么，她心里很喜欢这个太阳。可是它却不可挽留地沉了下去。
“再呆一会儿吧，太阳！”
雅妮在心里呼唤着，眼睛里透着一种渴望，一种孩子才有的情思。
雪山升起热气。在热气里，落日似乎在微微地颤动，像一颗活的精灵。它很好看。有那么一刹那间，雅妮真想抱住它——它却急速地靠近了雪山。山顶幸福地顶着这个圆圆的火球。不一会儿，它消失了——雪山变得一片暗淡。
黄昏了。
直到雪山消融在暮色里，她还在凝神望着——望着那个暂时失去了温暖的雪山。当她感觉到夜的翅膀正在展开时，心里不禁有点儿悲凉。
“雅妮……”杜大婶轻轻地叫着。
她一惊，掉过头来，笑了笑。
“吃晚饭了。”
吃饭时，雅妮心不在焉，饭好像都吃到肚皮外面去了。
杜大婶见了，眼睛里便有了不安。
雅妮连忙恢复到往常的神态：聪颖、恬静、温柔、笑眉笑眼的。可是，没过一会儿，又心不在焉了。
达达一边吃饭一边纳闷，一个劲地回想着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让雅妮不高兴了，可终究想不起来。
雅妮早早吃完晚饭，又到阳台上了去了——此时的雪山已完全沉没在黑暗里。
杜大婶瞪着达达：“你欺负她了？”
“没有！”达达回答。
“老实说！”
达达急了：“没——有！”
杜大婶低声叹息道：“这孩子，怎么了呢？”
雅妮伏在栏杆上，望着望着，一个幻觉在她眼前浮现：满头白发的爸爸，在雪山上爬着，很艰难——他老了。他四下望了望，想找个东西扶一扶，好得到一点点力量，可是，四周空空的。他摇了摇头，只好独自一人继续行进。雪很深，他常常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挪动一步。爸爸到底要干什么？这时，爸爸忽然大声呼唤起来：“雅妮——! ”声音在旷野里响着，四下里都在喊：“雅妮——! ”……
雅妮的心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第二天早晨，达达醒来时，雅妮早站在了他的床边。
“今天出去玩吗？”达达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
雅妮点点头：“去雪山，好吗？”
达达皱起眉头：“又去那儿呀？”
“我喜欢！”
达达一踢被子爬了起来。只要雅妮愿意干的事，他总是乐意陪着的。
他们吃完早饭，爬上汽车，又来到了雪山。当他们出现在山顶时，太阳已升起老高。雅妮没等站稳，就朝那天下山的方向跑。她的心越来越激动——她一直觉得爸爸在等她。她摔倒了，趁势滚动起来……好像又是那棵雪松挡住了她。她慢慢地抬头望去，却只见到那块光光的岩石！
爸爸呢？爸爸呢？
她爬起来，静静地望着那块岩石。
达达赶过来了：“你在想什么？”
雅妮没有回答，依旧望着那块岩石。
“你……你哭了？”达达发现了雅妮脸上的两行泪水，“是摔疼了吗？”
雅妮摇摇头：“我们回家吧。”说着，就往山下跑。
达达感到莫名其妙，只好跟着。
晚上，杜大婶终于问她：“妮妮，你有心思，能告诉大婶吗？”
雅妮低着头。
“是达达惹你生气了？”
她摇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杜大婶着急了。
雅妮终于说道：“那天……在雪山上……我……见到爸爸了……”
“爸爸看见你了吗？”
雅妮点点头。
“你叫爸爸了吗？”
雅妮摇摇头。
杜大婶将雅妮拉到怀里。
屋里，静悄悄的。
几天后的一个早晨，杜大婶带着雅妮和达达走上街头。她要给雅妮买一套衣服。路面的积雪在昨天的太阳光下溶成水，还没等流尽，经一夜寒风，冻成了结结实实的冰。路很滑，杜大婶一手拉一个，小心翼翼地走着。
雅妮突然从前面熙攘的人群里发现了一头白发、身穿米黄色风衣的爸爸，她站住了。
杜大婶和达达顺着她的目光，朝前张望着。
路上，人群一时散开了。现在，爸爸几乎一人朝前走着。他佝偻着身子，头发在寒风里飘动着。走着走着，突然爸爸咕咚一声摔倒了！
“爸爸——! ”雅妮松开杜大婶的手，直朝爸爸冲去，“爸爸——! ”
跑到路中间，她滑倒了。而这时，一辆汽车正从前面开过来。路上行人一时都瞪大了眼睛。雅妮的注意力却完全在摔倒了的爸爸身上，丝毫也未意识到危险，很快又爬起来，朝爸爸跑去，“爸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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