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这棵枫树下直坐到天黑,分手时,各自伸出右手,叠在一起,发誓:我们一定要买一块滑板!
他们不再玩耍,而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用在了攒钱上。他们不仅要买一块滑板,还要买一块稍微像样一点儿的滑板——像城里那些孩子玩的滑板。
星期天,他们一起去山上捡榛子,早晨上山,中午都不回家吃饭,随便捡些野果充饥,天黑了才回家。
没过几天,他们就捡了一百多斤榛子,然后一起去集市,将它卖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笔钱,虽然距离购买滑板的钱数还很遥远,但他们有了希望。他们相信,他们是可以攒足这笔钱的。
这天傍晚,他们各自背着装满榛子的口袋下山时,柳芽子因天色暗淡,脚踩空摔倒了,骨碌碌从山坡上滚了下去。口袋被荆棘撕破,榛子撒了一路,胳膊被一块石头锋利的一角划破了,血流了一胳膊,痛得满额头冷汗,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树魁、金小尊急忙赶过来。
王树魁撕掉自己一只袖子,赶紧将柳芽子的伤口包扎起来。
柳芽子还在哭。
金小尊说:“等买了滑板,先给你玩。”
柳芽子哭着点点头。
天已黑下来,三个人手拉手,摸索着下了山。一路上,都在胡吼乱叫地唱着一辈一辈传下来的歌。这些歌在王树魁、金小尊、柳芽子看来,很古怪,但却十分有趣——
大麦秸,小麦秸,
那里住个花姐姐。
十几咧?
十五咧,再过两年该嫁咧。
妈呀妈呀陪我啥?
大铜盆,小铜盆,
陪我姑娘出了门。
爹呀爹呀陪我啥?
叫木匠打柜箱,
叫裁缝做衣裳。
哥呀哥呀陪我啥?
金镯子,翠坠子,
尽心尽力陪妹子。
嫂呀嫂呀陪我啥?
破盆子,烂罐子,
打发丫头嫁汉子,
前门顶,后门拴,
永不让死丫头进我家……
他们唱得十分快活。
他们说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迷恋上他们甚至连碰都没有碰过的滑板。
走到那条公路上时,他们停了下来,往下面的路看了看。那时月亮初上,清澈的月光洒在柏油路面上,那路像一条正向下淌流着的弯弯的河。
他们要乘滑板去远行……
他们决定打鱼。
村后有条长长的溪,或窄或宽,水流或急或缓,不知从哪里流来,也不知流到哪里去。
拿了网,拿了鱼篓,三个人来到溪边。小鱼网网有,但大鱼却总打不到一条。小鱼不值钱,只有打到大鱼,才能卖个大价钱。
大鱼在哪里呢?
三对眼睛盯着溪水看,水有深有浅,浅的地方,那鱼清清楚楚,连透明的尾巴都清清楚楚,但都是一些小鱼。深的地方才可能有大一点儿的鱼,但深的地方看不清楚。
只有撒网,让网告诉他们。
不撒浅水,专门撒深水。
一网又一网。
网在空中张开时,经阳光一照,银色的,很好看。
三个人很喜欢看,但,三个人更喜欢看的是大鱼。
十网二十网,也没能打到一条大鱼。
三个人不服气,样子很凶,还在嘴里骂骂咧咧。一网一网地撒,渐渐地,离村子越来越远了。
临近中午时,奇迹终于发生!
网还没有被拉出水面,就看见水中翻腾起熊熊的浪花,网绳紧绷绷的,不住地颤抖。他们一起拉着网,分明觉得,那网中有一个力大无比的生命被网住了,正在竭力挣扎。
三个人兴奋得简直想咬自己一口。
鱼在网中拼命挣扎,网里仿佛有一只大车轱辘在滚动——来回有力地滚动。
网终于出水了,一片耀眼的银色在网中闪烁着。网子被搅成一团,一会儿低落下去,一会儿鼓胀起来。
好大的一条鱼,大得出乎他们的意料。
大鱼还没有完全拉到岸上时,他们三个人就情不自禁地扔下网绳,扑向了渔网,而就在这一刹那间,那大鱼一个蹦跶,又将网拖回水中,并终于撞开一个豁口逃跑了。
逃脱了的大鱼没有钻进深水处,而是箭一般顺着小溪向东逃窜而去。
三个孩子立即追赶过去。
向前看去,前面的小溪水虽然有深有浅,但基本上无大鱼藏身之处。
大鱼足有三尺长,它向前穿行时,水面像一块绸子,被一把巨大的剪刀,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在剪开。它的身后,是一道长长的伤口——一时不能愈合的伤口。
他们拼命地跟随在它的后面,三双脚踩起的水花,在空中碎成无数的水珠。水珠在阳光下散开,坠落,五光十色。
他们曾在学校的操场上一起看过一部海战的电影。那疯狂逃窜的大鱼,使他们想起了从一艘舰船上发射出的在水上“嗖嗖”穿行的鱼雷。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跌倒,浑身上下早已湿淋淋的。体力在迅速消耗,而那条鱼似乎还在以最初的速度向前逃窜。他们与鱼之间的距离在不住地拉长。那大鱼身后的水缝越来越细。然而,那条大鱼却还没有露出停止逃窜的迹象,仿佛要一直游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他们一个个先后跌倒在水中。他们挣扎着爬了起来。他们没有向前跑,已没有力气跑了。但他们不想放弃那条大鱼,手拉着手,眼睛盯着前方,向前走去。
他们显示出来的是同样的决心:一直走到太阳升起的地方!
不知是因为终于耗尽了全力,还是因为觉得已经逃出灾难性的追捕,大鱼终于在一片水草丛里停止了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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