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每天傍晚,大姑从医院回到家时,都会拿着一只戳了好几个洞洞的药盒,一进院子就喊:“皮卡,蜻蜓!”
即使是四姑,也会时不时捉一只蜻蜓给皮卡。
二姑干脆对班上的孩子们说:“谁捉了蜻蜓,就带给我们皮卡吧!”
所有的孩子都喜欢皮卡。所有的孩子也都愿意为皮卡捕捉蜻蜓。
甚至是那些老师们,也会留意蜻蜓。有一回,一只身上有一道道黑圈的蜻蜓飞进了办公室,他们连忙将门窗关上,上椅子,爬桌子,还不小心碰翻了一只墨水瓶,把墨水撒了一桌子一地,最终把那只蜻蜓捉住了。长着络腮胡的吴老师把蜻蜓放在身后,问皮卡:“皮卡,想不想要一只蜻蜓呀!一只特别漂亮的蜻蜓!”
皮卡疑惑着。
吴老师就把那只蜻蜓亮出来让皮卡看了一眼。
“要!”皮卡伸出手去。
吴老师赶紧把蜻蜓又放到了身后。
“给我!”皮卡一边伸着手,一边仰望着吴老师。
“皮卡想要呀?想要就在地上打一个滚!”
吴老师刚把话说完,皮卡顺势就倒在了地上,然后骨碌骨碌地滚动起来,爬起来时,已成了一个小灰人。
奶奶在一旁看到了,扭过头去笑。
皮卡又得到了一只蜻蜓,赶紧将它放入蜻蜓房。
不久,皮卡发现,有一种蜻蜓在飞行过程中,翅膀是扇动的——很有节奏地扇动,像蝴蝶那样飞,落下休息时,翅膀可以合上紧贴着身体。它们长得非常漂亮:身体又细又长,脖子细细的,毛茸茸的腿,也是又细又长。它们有许多种颜色,棕色的,豆绿色的,橘红色的,青灰色的,那些颜色都很迷人。它们不会像一般蜻蜓那样聚在一起,而总是独自一只,十分轻盈又十分安静地飞在池塘的上空或芦苇丛里。
爷爷对皮卡说:“它们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豆娘’。”
这天傍晚,皮卡看到了两只豆娘。它们并不是各飞各的,而是上面的一只尾部吸住下面一只的头部,下面的一只就把自己弯成一张弓。它们依然非常平稳而自在地飞着,好像一只行驶在空中的小船。
西方天空的霞光,把池水染成了红色。
它们也成了红色。
皮卡的眼球跟着空中这只小船,不住地转动着。
小船穿行在水边的香蒲草草丛里,低低地飞行在水面上,又高高地飞到了池塘边柳树的梢头,以为飞走了,却又一圈一圈地往下降落,又回到了池塘的水面上。
皮卡多么希望小船能停下啊!
有一阵,小船甚至飞到了皮卡的身边。
皮卡看到了四只大大的、亮晶晶的眼睛。
他想突然伸出手去,但他没有这样做——他知道,只要他一伸手,小船就会飘走。
他很有耐心地等待着。
小船终于停住了:停在了一根折断的芦苇上。
霞光正渐渐淡去。
看样子,小船要停在这儿过夜了。
皮卡神情痴迷地慢慢向小船走去。他的手早已做成了捕捉小船的样子。
随着“扑通”一声水响,小船忽地飘向天空。
一脚踩空的皮卡掉进了池塘里,他都没有来得及惊叫一声,就沉没到水里。但他就在踩空跌落的那瞬间,紧紧地抓住了几根挂到水面上的柳枝。
富有弹性的柳枝,又将皮卡拉出了水面。
呛了几口水的皮卡,一出水面,“哇”地哭喊了一声,随即又沉入水中。
皮卡死死地抓着柳枝。
没有一个人听到皮卡的哭喊声。
爷爷正在他的办公室专心致志地写字,大姑还没有回来,三姑正在幼儿园教那帮孩子大声唱歌,二姑正在课堂上向学生声情并茂地朗读课文,四姑正在里屋聚精会神地复习功课,奶奶到邻居家不知干什么去了,四周没有一个人影,只有空中飞着几只麻雀。
柳枝一个反弹,把皮卡拖出了水面,皮卡又“哇”地哭了一声。他看到了天空,但一忽闪,就不见了——他又沉没到水中。
经过几次之后,皮卡已经喝了一肚子水。但皮卡不屈不挠地死死抓住柳枝不撒手。
当反弹的柳枝再一次将皮卡拖出水面时,一个过路的汉子看到了,大吃一惊,箭步冲过来,跳入池塘,一把将正在沉没的皮卡抱住,随即大声叫道:“来人哪!孩子落水啦!”
先是四姑听到了,扔下书就往外跑。门槛绊了一下,重重地跌倒在地上。但她很快就挣扎着爬了起来,冲向了池塘。
那汉子已经把被水呛得懵头懵脑的皮卡抱到了岸上。
不一会儿,所有的人都跑过来了,四下里一片脚步声。
走在半路上的大姑闻讯,一口气跑回家中时,脸上都没有了血色。
全家人的心都在哆嗦,小腿肚子在不住地打战,都要站不住了。
四姑刚才一磕,面颊破了,正流着血,血经过面颊上的灰土,成了一条弯弯曲曲的黑线。
皮卡只哭叫了几声,便不再哭了,紧紧地搂着三姑的脖子。
三姑用力地抱着皮卡,生怕他忽地飞了一般。
一家人一边不住地感谢那位汉子,一边往家走。
皮卡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那只小船正在苍茫的暮色里,缓缓行驶着。
二姑看到皮卡一边惊魂未定,一边又很专注地看着天空,便顺他的目光看去:豆娘船正扬帆行驶着。
大家又顺了二姑的目光向天空望去:豆娘船已飞临池塘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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