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和茫军将士快速来到了银山脚下,并开始上山追赶。
那白狗竟然没有冲下来,也没有吠叫,倒显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由于离它太远,人们无法看到,这不可一世的畜生不知为什么竟四条腿开始微微发抖,眼睛里满是惊恐。
葵到了半山腰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少有的一轮好太阳,阳光好似暖流扑打着葵,他被马颠得浑身热血沸腾,现在又被这热烘烘的阳光所照,觉得浑身发热,便将上衣从身上脱下,随手扔在山坡上。他觉得光身子很好,他应当光身子,光身子很舒服,并且很切合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有点儿害羞,但用力一挺胸脯,这害羞便烟消云散,剩下的便是自豪和得意。他知道,此刻正有成千上万双眼睛看着他,他必须很气派地骑在马背上。
“这小子,准是疯了!”追赶他的将士们心急如焚,他们甚至骂起来,“这个小浑蛋!”“这个小畜生,他找死呢!”
骂吧,葵反正也听不见。他依然往山上走,并且渐渐收紧缰绳,让马加快速度。
这山坡上似乎有一条无形的分界线,茫军将士追抵这分界线时,仿佛看见了纷纷血雨,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而葵却早越过了这死亡的分界线,还在一个劲儿地前进。他连头也不回,所有在他身后的人的呐喊、捶胸、跺足,都显得毫无意义。
使茫军将士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条不可一世的白狗,见葵正向它一步一步逼近,非但没有疯狂,倒显得焦躁不安,在山头上,小范围地来回走动,仿佛遇到了什么麻烦似的。它望着正徐徐而来的葵,不住地用前爪轻拍着地面,并不时地低一低头,摇一摇尾巴。
赤着脊梁的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角露出笑来——孩子的笑、得意的笑、骄傲的笑。
他想回头看一看茫,看一看他的王、他的茫哥哥是如何的一脸惊愕,又是如何的一脸激动。但他没有回头,因为父亲教导过他:“遇到恶狗,切莫回头,用你的眼睛紧紧盯住它的眼睛!”他按父亲说的去做了,一双眼睛始终不移地紧盯着白狗的眼睛。
像一条司空见惯的土狗一样,高贵而傲慢的白狗竟然慢慢矮下身去。
见此情形,茫军将士渐由对葵的担忧转为希望葵灭杀白狗的期待和兴奋。
一个老兵说:“没有一条狗不怕这小子的!”
又一个老兵说:“兴许这小鬼就是那畜生的魔呢!”
几乎所有的人都开始准备接受这样一个事实:那条阻挡了千军万马的白狗,最终死在了一个孩子的箭下。
白狗的肚皮几乎接触到了地面,蓬松的大尾巴不住地甩打,打出一蓬蓬灰尘来。
葵暂时停住了,从前,他和父亲与那些野狗作战时,都是这样:在做出最后一个决断性的动作时,都停止片刻,让整个世界都暂且停止在那里。
就在这时,茫骑着马正风驰电掣一般往银山跑去。他在一片巨大的寂静中醒来。醒来后的第一个下意识的动作就是用手去摸索他的身旁:空空的。他心里一惊,马上坐了起来,这时,他发现自己的弓箭不在了。我就不怕狗!葵的声音潮涌一般回响在他耳边。他踢掉被子,胡乱地穿戴好自己,冲出军帐外:“马!”未等卫兵反应过来,他自己就冲到马的跟前,卫兵们还未来得及加以阻拦,他骑上马已经出去几十步了。他用力地鞭打着马,眼睛一直看着银山。他先是在心中喊着:回来!后是脱口而呼:“回——来——”
呼声回荡在群山间。
葵身下的马却开始踏着碎步完成最后一程。
耀武扬威的白狗,此刻就只剩下了莫名的恐惧。这个正朝它不慌不忙地走来的小人儿,在它眼里,却是山、乌云、利刃、深渊与克星。白狗听见了无数野狗凄厉的叫声,看到了野狗的累累白骨。它臣服地趴在地上,心控制不住地颤抖,用哀怜的目光望着马背上那个神奇的男孩。
葵用眼角的余光看着那只口袋。
他知道,他的声音、父亲的声音以及成千上万人的声音都被囚禁在那小小一方黑暗之中。
就是那只口袋,使无数的人失去了泉水的叮咚、麻雀的叽喳、雨燕的呢喃、风吹过树梢的沙沙、流水的潺潺、雷声的隆隆、马蹄的嘚嘚、雨后大河的嘈嘈切切、牛的哞哞、羊的咩咩……
一个无声的世界,使成千上万个灵魂几近枯萎。
一年一年,这些灵魂一直在苦苦呐喊,祈求声音重回他们的世界。他的王,他的茫哥哥,带领千军万马,浴血奋战,就是为有这一天:打开那口袋,让美丽动人的、千奇百怪的声音重新飘满无边的空间。
为了这一天,他的大王,他的茫哥哥,心都操碎了。
“茫哥哥,你等着瞧吧!你现在在哪儿?你一定在看着我吧?……”
白狗在葵的目光注视下开始后退。
茫用马鞭抽开了一条路,但最终被他的将军们组成的人墙死死挡住了。他们任他用鞭子抽打,却岿然不动。“我要将你们一个个都杀死!”茫恶狠狠地说着,却又无可奈何。
太阳高悬,银山耀眼,山头、口袋、白狗以及马和葵似乎漂动在水中,虚幻不定。
葵终于从背上取下了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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