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七嘴八舌地猜测，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家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开始刻意避开莫小安。甚至有一次，数学课代表张恪对我说，“月晴晴，你赶快找老师调位吧，你看莫小安那样，指不定得了什么传染病！”结果我当时就紧皱眉头，怒瞪着他，硬生生把他吓跑了。
我虽然也很奇怪，可是我更讨厌那些说三道四，在背后戳人的小人！
莫小安变得敏感了好多，有时我不经意地发现他常常朝爆发大笑的人群偷看，两只带着黑色手套的手不安地拧在一起。
我写字条传过去：莫小安，我才不会和那些人站一边呢！我对着抬头看我的莫小安使使眼神，又写：期末考试我还要超过你呢！看谁考第一，输了请吃大红苹果！
他抿着嘴，朝我点点头。
第二天，莫小安悄悄戳我手臂，我转脸，看到他变戏法样地摊开手掌，手里托着一根有红绳系着的狗牙，衬着黑底的手套，显得异常精致。
他小声说，月晴晴，给你的！
我张大嘴巴，正想说谢谢，就看到他拿出令一条，在课桌下晃了晃。
然后我们相视而笑。
四
期末考试的前一天，我像往常一样走进教室，奇怪地发现大家都聚在一起，我说，“快上课了，大家回座位坐好，课代表收一下作业。”
坐下看见莫小安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刚说玩，张恪就怒气冲冲抱着一大摞本子朝我走来。他一边将本子重重放下，一边说，“班长，你看看吧！这是谁干的好事！”
我吃了一惊，在张恪打开本子的一刹那，彻底张大了嘴。
原本干干净净一片雪白的作业纸上乱七八糟地印着张牙舞爪的漆黑手印，我快速翻看机会每一个本子上都有。
我一想到老师将要发火，略带焦急地说，“你们知道是谁吗？”
卫强突然上前，摊开一个本子，然后指指月晴晴这几个字，扁扁嘴说，“你说是谁？”
我不知道卫强那我本子又想干什么，有些生气地说，“我怎么知道是谁！”
卫强无辜地看着我说，“你有一个好同桌啊！除了你的作业，其他人的都被弄脏了。还有，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些手印只有四个手指头吗？”
我明显感觉身边的莫小安身子颤动了一下，而后凝神看去，果然，上面的手印确实只有四个手指。我压下心头的怀疑和担心，问，“这难道能说明什么吗？也许是谁恶作剧而已！”
卫强看了看大家，忍住笑，说，“我说班长大人，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傻啊？莫小安整天戴一副手套，没问题才怪！“
我怒目而视，“别诬赖莫小安！我看你是存心找事！”
说完我看向莫小安，只见他瘦小的身子狠狠抖动着，纤细的手臂青筋暴露。
“诬赖？那我就让大家看清！”说着卫强突然抓住小安的手臂，在小安惊慌地反抗中，迅速又粗暴地一把扯下小安的手套。
“不！”莫小安发出一声几近乞求的哀嚎。
我一眼就看见莫小安颤动的右手孤零零地悬着四只手指，第五只小拇指处是一片可怖的伤疤！大家瞬间哗然，倒退很大一段距离，然后开始愤愤然地责怪与挖苦。
“不……”莫小安声音哽咽，泪就这样一滴一滴地落满了脸，他拼命挣脱卫强的大手，哭着冲出教室。
卫强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配合大家的哗然吵闹，歪歪嘴笑起来。
“够了！”我冲着所有人大喊。这次我真的生气了！
我捡起地上的黑色手套，朝莫小安追去。
一路急跑，我看见小安蜷着腿缩在学校湖边的躺椅旁，低低地抽泣。我轻轻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颤动的肩膀，说，“小安。”
他不抬头，也不说话，只是埋头哽咽。
我心里似被针刺一样难受，轻轻去拿小安的右手。他猛地一震，想要挣开。
我叹口气，拿过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戴上手套，然后把他的手握在手里，九指相扣。
我说，“小安，我相信你。”
他慢慢停下抽泣，抬起一张满是眼泪的脸，看着我，说，“谢谢你……”却泣不成声。
后来我怒气冲冲回去，发了好大一个火后，终于查处了事情的真相。卫强由于上次打了莫小安被学校处分而对莫小安怀恨在心，一次偶然发现莫小安的秘密后，想出这个让人憎恨的坏主意。当然卫强是少不了一番批评教导了。
五
从那次开始，同学们开始认识到以前的错误，并向莫小安道歉。我作为班长，乐得大家相处融洽。
后来得知莫小安幼年时突遇车祸，小拇指被车轮彻底碾碎。他对于异于常人的生理缺陷，总会陷入深深的自卑，所以戴上手套，并且不远接触别人试图保护自己。他内心敏感，却是一个善良可爱的男生。
暑假里，莫小安找到我，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我疑惑又兴奋地在紫薇花丛中看见他，他没有戴手套，抬起四只铿锵有力的手指，朝我挥挥手，脸上笑容灿烂。
我也笑，径直跑过去。
莫小安说闭上眼。
我闭上。
他说好了。
我慢慢睁开，看见在小安手里熠熠生辉的蝴蝶标本，惊讶地合不拢嘴。
小安咯咯地笑着，阳光下，好看的脸庞闪着朦胧的光芒。
小安对我说，这是他最喜欢的昆虫，毛毛虫在经历过异常痛苦地蜕变后才能化作如此美丽的蝴蝶。
是的，其实莫小安就是一只这样的昆虫，从前是毛毛虫，经过撕裂般的痛楚后，现在终于化为了蝴蝶。
阳光下，莫小安的四根手指，似被镀上了一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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