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天蓝,悬挂在屋檐的水珠欲滴未滴,折射出晶石般璀璨的光芒。
没有风。
没有风,地上的草却动了 。
在草动那一刹那,挂在屋檐上的水滴,仿如断了线的珠子,颤抖着纷乱坠落。云层之上,传来一阵庄严而神秘的梵音吟唱。梵唱悠深而绵长,充满着神圣肃穆,悲天悯人的意味。然而,听见梵唱的人,却不啻于听见地狱业火中,修罗恶鬼的凄厉嘶喊。转眼之间,熙来攘往的街道,已变得萧条而冷清。
赤水使脸色骤变,使了一个眼色,绿水,青水,蓝水三使立刻停止对傅雅的围斗,聚拢在了他的身后。
赤水使肃声道:“不知大驾光临的,是梵天中哪位天王神将?”
“咯咯,”一阵很甜很脆的笑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先前神水六使站立的那座小桥上,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子满头粟色卷发,足上蹬着草鞋,背负着一张巨大的朱弦弓,□□的上半身肌肉张弛,充满着虎豹的力量。女子则是一身异域打扮,灿烂夺目的银妃色莎丽,裹着修长婀娜的身段,青丝梳成一个黑亮的大辫子垂在颈后。女子的发辫和身上,坠满极具西域风情的银饰,细碎的银饰迎风丁冬作响。女子的笑靥妩媚动人,但瞳却是妖异冰冷的红色,无论她笑得多么春光灿烂,眼底却始终寸草不生,无论她的眼睛望向何处,手却始终紧扣腰畔的弯刀。
女子收住笑声,冷哼道:“就凭你们,还不配让四名天王出马,由我们如来十二神将对付,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赤水使沉住气,问道:“敢问二位怎么称呼?”
女子冷笑,道:“就让你们死个明白,我是广目天王座下卯神将安底罗,他是辰神将安尔罗。”
安尔罗撇了撇嘴,道:“安底罗,你还和他们罗嗦什么?广目天大人可不喜欢久等!”
说着,两人互换了一个眼色。安底罗拔出腰畔雪亮如水的弯刀,袭向神水六使,身形如同鬼魅。安尔罗取过背后朱弦弓,弓张如满月。他并没有置箭于其上,对于短距离的贴身厮杀,锋利如刀的弓弦,就是最致命的利器。神水六使的身手并不算弱,却仍被这二人逼得节节败退。
安底罗的刀势扑朔迷离,如茂密树枝间漏下的班驳月光,但见月影婆娑之间,青水,蓝水二使的头颅,就已如两只骤然振翅的飞鸟,鲜血飞溅中陡直地冲向天空。安尔罗的弓弦铮铮作响,动作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绿水使已如脱线的傀儡娃娃,身体四分五裂,在地上软成一团。
赤水使脸色铁青,额上浸出冷汗。——如来十二神将果然名不虚传,再继续打下去,自己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他眼珠转了转,打了个手势,还活着的橙水,黄水二使会意,同他一起跃入桥下的河水中,转眼间已遁形而去,了无踪迹。
安底罗和安尔罗并不追赶,走向倒在地上的骆宣,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仿佛猫在打量爪下的老鼠。
安底罗嫣然笑道:“我们绝对有资格让你交出《七梦奥义书》,因为,它本来就是我们‘梵天’的东西!”
安尔罗不耐烦地道:“还跟一个快死的人罗嗦什么?杀了他,拿走《七梦奥义书》不就结了!”
安底罗叹了口气,道:“不能杀他,杀了他,就拿不到《七梦奥义书》了。”
安尔罗不解。
安底罗叹道:“如果杀了他,能从他身上搜出天书,我早就出手了。他把天书藏起来了!”
说着,安底罗瞟了一眼骆宣。
骆宣冷冷道:“骆某的嘴向来很紧,不该说话的时候,宁愿自断舌头成为哑巴,也绝不会乱说一句话。”
安底罗残忍地笑了笑,深红的瞳仿佛两潭血泽:“哦,忘了告诉骆将军,我安底罗在‘梵天’司管刑堂,有的是让人开口的法子,而且最擅长的,就是让哑巴开口说话!”
“骆将军,你快走!”一道长鞭突袭而至,隔开了骆宣和安底罗。骆宣的爱骑足不履尘地疾驰而来,傅雅持鞭挡住了安底罗和安尔罗,大喝道:“将军快走,保护天书要紧!”
骆宣皱眉,道:“傅雅,那你……”
傅雅急喝道:“将军快走!别忘了,天牢还有三十七条等着赦免的人命!”
看着浑身浴血,却强忍着剧痛,挥鞭牵绊敌人的傅雅,骆宣咬牙跨上了马背。汗血宝马绝尘而去的刹那,骆宣耳边传来傅雅痛苦的惨叫。
跨下的汗血宝马,还是当征战西域时,结盟的月氏王敬佩他的神勇,将自己的坐骑割爱相赠。汗血宝马逐尘而行,御风而奔。与传说中周穆王驭驾的八龙神骏相比,也丝毫不显逊色。但,穷追不舍的安底罗,安尔罗,轻功竟不输给汗血宝马!
骆宣不由暗暗叫苦,脚下的路在尽头分出了两个岔道,他顿时眼前一亮……
潜伏在茂密草丛中的骆宣,直到看着安底罗,安尔罗追着马匹扬起的尘土,在右边的岔道上消失很久之后,才敢慢慢站起身来。腿上的伤痛他还能挺住,可左肩那道三寸长二寸深的伤口,却疼得他直冒冷汗。更糟糕的是,血仍在不断地往外涌。
骆宣头重脚轻,也不知在荒道上走了多久,由于失血过多,口渴得要命。恍惚中,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他不由得精神一振,循着流水声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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