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愈深,寒意无边,火却渐渐微弱,跳了几跳后,终于完全熄灭。
半晌静寂后,“没有柴火了啊。”轻柔的少女叹息声袅袅而起,缭绕在空阔的石屋中。
朱栖望去,见她惨白的脸色已有些发青,身子几乎蜷缩成一团,却依旧挡不住寒意,单薄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如风中的残叶。
他微一迟疑,将身上的外衣脱下,小心地包裹住了少女。
也不知等了多久,忽然几声急促怪异的尖啸声响起,刺破了冬日夜晚的静寂。刺耳的啸声中,朱栖惊讶地发现,那汹汹盘踞的群蛇仿佛炸了窝般开始挣扎,片刻,似终抗不住怪声,轰然四散。
冷暖盈盈笑道:“我们的人来了。”
果然,不远处传来忽远忽近的呼声:“冷姑娘……”却始终无法接近石屋。
“糟了。”冷暖皱了皱眉,“来的几个人好像都不懂阵法。”
朱栖不语,走出石屋,到一棵枯树前,忽然拔剑,剑光如流星划过,枯树顿时断成两截,转瞬间,迷雾消散,淡淡的月光照出了不远处四条人影。
阵破了吗?
那四人对视一眼,飞快地抢入石屋,望见冷暖,松了口气,恭恭敬敬地施礼道:“见过姑娘。”
冷暖却只是怔怔望着如水月光下少年清逸挺拔的身影,良久,一抹笑意慢慢爬上眼角眉梢,叹息般地念道:“朱栖吗?”余音袅袅,散入寒凉的夜色中,一半是甜,一半是涩。
半月后,逐日谷,翠竹林。
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匹火红桀骜的马,“赤月!”他忍不住低呼出声,心剧烈的跳动起来,师父他果真在这里,却为什么一去三年而不回家?
“吱呀”一声,竹门打开,小屋中缓缓走出一个风姿妖娆的倾城女子,望见他,款款笑道:“你来了。”那声音低哑慵懒,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力,让人轻易沉醉。
朱栖的脸色却变了,手不自觉地按上剑柄。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银色的月光下,那一场致命的舞蹈,黑纱飞舞下,女子若隐若现的胴体,颠倒众生的容颜,勾魂摄魄的眼神,仿佛与万物融为了一体,万物皆为诱惑——致命的诱惑!
为救他,师父没有护好师母,为解师母之毒,师父独自远去,再没有回来。
从此,他不敢忘,一切之罪魁,那一个魅惑众生的女子。
她是谁?逐日谷为何能容下如此之舞,如此之人?
望着他戒备的模样,女子不觉勾唇一笑,百媚顿生:“又见面了,朱公子。”似乎全未注意到他的敌意,她转身向里,“进来吧,逐宇等你很久了。”
那般亲昵的语气……他的心头忽然起了隐约的不安,她与师父究竟什么关系?
跨进了门,他一眼看到了师父,一颗心迅速地沉了下去。
竹榻之上,曾经卓绝天下的男子静静躺着,苍白的肤,青紫的唇,枯败的发上凝着薄薄一层冰霜,仿佛死去一般。
“怎么会这样?”
“你看不出来吗?”领他进来的女子微撇下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月魂。”他的脸色瞬间苍白,几乎是失神地喃喃道,“师父武功绝世,天月宫中又有谁能伤得了他?”
“你知道有的,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月神?”
“是的,月神云浅月!”她缓慢而饱含深意地瞄了方寸大乱的少年一眼,悠悠加上一句,“云远岫的父亲。”
少年的脸色更苍白了:“师父他……”
“你一定不知道,他本是逐日谷的弟子,也是我未婚夫,他虽然为了舒清浅背弃了我们的婚约,毕竟还没有忘记养育他长大的地方,为了保护逐日谷的弟子,他牺牲了自己。”女子垂眸娓娓而述,目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
心神大乱的少年却没有注意,扑上了榻上那冰冷的身体,叫道:“师父,师父!”
“你可知我们为何要急着找你?这三年来,我日日用药护他心脉,为他殚精竭虑,终究回天乏力,他……”她的目中闪过一片黯然,声渐哽咽,“他的时日已经不多了。”
如巨锥捶心,剧烈的疼痛瞬间撕裂了他所有知觉,咬牙,艰难地吐出心中所愿:“一定还有其它办法。”
女子摇了摇头,似已不忍再说。
他不再言语,蓦地将手贴上师父胸口,将内力源源不断地送入师父体内,只要护住心脉……只是,中毒后的身体终究是力不从心,他骤然眼前一黑,喉口一缕腥甜涌出,失去了知觉。
“傻哥哥,你这又是何苦,若是连骆姑姑都没有办法,世上便再没有其他人能救他了。” 恍惚中,似乎有柔软清雅的少女声音响起,带着悲悯与哀伤。
骆姑姑?那个妖娆魅惑的女子竟然是逐日谷主之妹,江湖第一美人骆兰兮?!思绪转动,他骤然醒转,看到身边坐于宽大木椅上的红衣少女。
“你的腿……”他的目光转向她用毡子盖住的双腿。
“不碍事,骆姑姑已经帮我看过了,只要每天针灸,然后用药水浸泡,应该会逐渐恢复。”她双眸晶亮,因他的关怀笑容瞬间灿烂。
他点头,沉默。
“你很伤心吧……”少女温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无限温柔地望向他。
“师父对我来说绝不仅仅是授业恩师……”他目光茫然投向远方,忽然开口陈说,“也绝不仅仅是长辈,更是我的父亲、恩人、朋友,甚至兄弟。”那样一种复杂的感情,他甚至无法用言语表达,满门被斩时,师父动用“八荒铁券”救下他的性命;孤苦无助时,师父敏锐发现他淡泊表相下的敏感不安,给予了最体贴的关怀;学艺八载,他们一起行侠江湖、快意恩仇,风雨同舟,休戚与共。这样的感情,任何人都无法替代,失去,便是剜骨牵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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